滨海理工大学,体育馆。
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空气燥热而浑浊。一排排红色的简易展位如同血管般蔓延开来,上面悬挂着各大企业的名称和logo:“锐科集团”、“海天科技”、“宏远国际”、“蓝光地产”… 穿着西装革履或职业套装的HR们坐在展位后,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眼前涌动的人潮。巨大的招聘广告牌上,印着光鲜亮丽的办公室图片和诱人的薪资范围:“年薪12-20万起”、“五险二金”、“带薪年假”、“完善的培训晋升体系”…
空气中弥漫着简历纸张的油墨味、廉价香水味、汗味和一种名为“希望”的、躁动不安的气息。穿着正装、妆容精致的毕业生们如同过江之鲫,手里紧紧攥着精心设计的彩色简历,脸上带着紧张、期待、焦虑混合的神情,努力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陈默站在体育馆入口处,如同一个误入繁华盛宴的异类。他身上穿着的,是唯一一套能勉强称得上“体面”的旧西装——那是他大一时为了参加一个社团面试,咬牙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廉价货,袖口已经磨得发亮,肩膀处明显的不合身。脚下是一双刷得发白、边缘开胶的旧皮鞋。与周围那些穿着崭新笔挺西装、锃亮皮鞋的同学们相比,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寒酸而局促。
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肺部深处那挥之不去的沉闷感。从工厂赶回来,一路颠簸,拥挤的公交车里浑浊的空气加剧了他的不适。喉咙里那股熟悉的腥甜感又隐隐泛起。他用力吸了一口体育馆里燥热的空气,却感觉胸口更加憋闷。
“陈默?真的是你?”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陈默转头,是同班同学张鹏。张鹏穿着一身合体的深灰色名牌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手里拿着一个质感很好的皮质文件夹,里面厚厚一叠显然是精心制作的简历。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衣着光鲜的同学。 “听说你去工厂了?怎么…也来找工作?”张鹏上下打量着陈默,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嗯…来…看看。”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他下意识地将手里那个薄薄的、只装着几份复印的纯文本简历的透明文件袋往身后藏了藏。他的简历苍白得可怜:滨海理工大学(肄业),专业:材料工程(因病肄业),工作经历:鑫辉电子厂操作工(两个月)。没有奖学金,没有社团经历,没有任何亮眼的项目或实习。那张薄薄的纸,似乎承载不住任何希望。
“哦,看看也好。”张鹏点点头,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心”,“不过像‘锐科’、‘海天’这种大厂,要求很高的,985/211是基本门槛,还要看GPA和项目经验…我们这种普通本科,难啊。”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加油吧,多投投小公司试试。”说完,便和同伴一起,自信满满地汇入了涌向“锐科集团”展位的人潮。
陈默站在原地,张鹏的话像冰冷的针,刺进他心里。他看着张鹏他们挤到“锐科集团”的展位前,将制作精美的简历递上,与HR侃侃而谈。HR的脸上虽然带着职业微笑,但眼神里那种评估和审视,陈默隔着人群都能感受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苦涩和肺部的憋闷,也艰难地挤进汹涌的人潮。他的目标不是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公司展位,而是角落一些相对冷清、名字陌生的中小型企业。
“您好,请问贵公司招材料工程相关的职位吗?”陈默鼓起勇气,走到一个挂着“宏达精密模具”牌子的展位前。展位后坐着一个穿着普通夹克、正在低头刷手机的中年男人。
男人抬起头,扫了一眼陈默递过来的简历,目光在“滨海理工大学”上停留了半秒,随即看到后面的“肄业”二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随手翻了翻那份只有一页纸的简历,语气冷淡:“肄业?材料工程?我们要的是有经验的模具设计师或者熟练的CNC操作工。你这…专业不对口,又没经验。不要。”他像丢垃圾一样把简历丢在桌子一角堆积如山的简历山上。
陈默默默收回那份被拒绝的简历,纸的边缘被他捏得有些发皱。他走向下一个展位:“鑫源新材料”。
“肄业?为什么肄业?”一个戴着眼镜的女HR看着简历,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审视。 “身体…原因。”陈默艰难地回答,感觉喉咙发紧。 “哦。”女HR了然地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疏离,“我们做研发助理要求全日制本科毕业,有扎实的理论基础,你这情况…不太符合。抱歉。”简历被礼貌地递回。
“金辉电子”展位。 “工厂操作工?两个月?”一个年轻的男HR嗤笑一声,指着简历,“我们要的是有上进心、有潜力培养成技术员或管理的储备人才。你这起点…太低了点吧?流水线操作工的经验,对我们没用。”简历被随意地放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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