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消毒水的气味,取代了硝烟与血腥。惨白的灯光,取代了跳动的烈焰与浓烟。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微弱的滴答声,是这间重症监护病房里唯一的、令人心焦的旋律。
顾淮深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复杂的仪器。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而绵长,全靠呼吸机维持。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他的左肩和右胸,肋下的伤口也被妥善处理。那场灯塔的崩塌与烈火,在他身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烙印。他像一尊沉睡的、伤痕累累的雕像,被禁锢在生与死的边缘。
林晚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体依旧虚弱,脸色憔悴,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她的一只手,紧紧握着顾淮深没有打点滴的、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传递给他。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趴在她腿上沉睡的童童柔软的发顶。
童童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依偎在妈妈身边,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他比林晚更早被救起——当林晚抱着他,在绳索急速下坠、即将坠入冰冷海面或燃烧基座的千钧一发之际,被早已埋伏在附近水域、乘坐高速冲锋艇的“暗影”队员成功接住。巨大的冲击和惊吓让童童在获救后不久就陷入了昏睡,但即使在昏睡中,他的小手也死死抓着林晚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安全港湾。获救后直到现在,他再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那双曾经因恐惧而爆发出力量呼唤“妈妈”的眼睛,重新被一层厚厚的、名为创伤的冰壳封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空洞和沉寂。缄默的屏障,随着灯塔的崩塌和目睹父亲被埋的恐怖画面,再次重重落下,甚至……更加坚固。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穿着无菌服的陈默副手——一位代号“影子”的精干青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同样凝重,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的顾淮深,又看向形容枯槁的林晚,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低声开口:
“林小姐。”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瞬间燃起一丝急切的希望:“有……有他的消息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影子”摇了摇头,声音沉重:“顾总还在深度昏迷,医生说他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加上头部受到撞击……情况很不乐观,需要时间观察。” 他看到林晚眼中那微弱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立刻补充道,“但是,废墟下的生命体征信号……我们找到了。”
林晚的心脏骤然紧缩!“他……他还活着?” 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 “影子”肯定地点头,眼中也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就在那片埋得最深的、靠近灯塔核心支撑柱的区域。救援队动用了生命探测仪和热成像,花了整整八个小时才最终定位。他被几根交错扭曲、但意外形成支撑空间的巨大钢筋和一块相对完整的混凝土板保护住了,避开了最致命的坍塌冲击和火焰核心。不过……他被发现时,情况非常危险,多处骨折,严重内出血,头部创伤,而且因为长时间挤压和缺氧……”
“影子”没有再说下去,但林晚已经明白了。能活着被挖出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她看向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顾淮深,握着他的手更紧了,指甲几乎嵌进自己的掌心。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是滚烫的,也是冰凉的。
“苏晴呢?” 林晚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带着刻骨的恨意。那个疯子!那个差点毁了她一切的恶魔!
“影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寒冰:“找到了。就在顾总被发现位置的不远处。没有奇迹。”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被超过十吨的燃烧混凝土和钢筋直接砸中、掩埋。挖掘出来时……已经无法辨认,只通过DNA和随身物品确认身份。尸体……已被警方接管。”
苏晴……死了。
这个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了她五年、带给她无尽痛苦、最终几乎毁灭她整个世界的女人,终于……落幕了。以一种极其惨烈、葬身火海废墟的方式,结束了她扭曲而疯狂的一生。
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没有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林晚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的……死寂。就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
她想起了苏晴最后那怨毒的眼神,那疯狂的诅咒,那按下的毁灭按钮……这一切,终于随着她的死亡,化作了这座冰冷城市角落里,一具无人认领、需要DNA才能确认身份的焦黑残骸。
“顾振峰呢?” 林晚的声音更冷,苏晴只是爪牙,真正的毒蛇还在暗处!
“影子”的神色更加凝重:“三爷……失踪了。在灯塔爆炸的同时,我们的人突袭了他位于城南的秘密据点,但人去楼空。他非常警觉,似乎提前收到了风声,带着核心心腹和部分‘夜枭’残余分子,消失了。目前正在全力追查,但线索很少,像是……人间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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