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王强瘫软在椅子上发出的、劫后余生般粗重又带着恐惧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一样撕扯着死寂。“周同方”三个字带来的冲击波,在陈青禾和老严的心头反复震荡,留下冰冷刺骨的寒意。
陈青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那寒意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锐利的冷静。他目光如鹰隼般钉在王强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周同方?哪个周同方?说清楚!他具体通过谁,怎么给你下的指令?‘星辰资本(亚洲)’和他是什么关系?周某某又是谁?全名!”
然而,王强像是被这个名字彻底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和勇气,又或者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诅咒般的魔力。他瘫在冰冷的金属椅子里,眼神空洞地瞪着天花板,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身体神经质地颤抖着,仿佛一只被踩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他猛地摇头,幅度大得几乎要把脖子甩断,眼神惊恐地扫视着空无一物的墙壁角落,嘴里反复念叨着破碎的呓语:“…不能说…真的不能说更多了…周老板…周老板会知道的…星辰…星辰会知道的…我会死的…我全家都会…” 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将他拖入更深的、无法自拔的绝望循环。他触及了自认为的“禁忌”边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包括刚刚萌生的一点点求生本能。
老严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桌面上的记录本都跳了一下。“王强!清醒点!”他声如洪钟,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威严,“周同方又怎么样?他再有名,大得过党纪国法吗?!你现在说出来,是在救你自己!把你知道的关于周同方、周某某如何指使你转移资金、如何与‘星辰资本’联系的所有细节,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这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但这雷霆般的喝问,只是让王强像受惊的乌龟一样,更加用力地蜷缩起来。他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濒死般的呜咽,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恐惧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心智高地,筑起了坚不可摧的壁垒。他触及了自认为的“禁忌”边界,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陈青禾和老严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最初的震惊如同退潮的海水,虽然余波未平,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以及在这凝重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巨大压力的兴奋!是的,兴奋!如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迷雾中跋涉了太久,终于,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划破长空!虽然短暂,虽然只照亮了冰山一角,但那惊鸿一瞥,却无比清晰地映照出了一个隐藏在权力与资本、境内与境外重重帷幕之后的、庞大而恐怖的轮廓!
惊鸿一瞥!
王强这崩溃边缘吐露出的“周同方”三个字,价值连城!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开启通往风暴核心之门的钥匙!那个连接着境外资本黑洞“星辰资本(亚洲)”与境内顶级学术权力“周同方”的核心枢纽,似乎才刚刚随着这个名字的浮现,显露出其深不可测的冰山一角!
那深水之下,究竟潜藏着何等庞然巨物?
它又将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而他们,又该如何去撼动这尊披着无上学术光环与巨大社会影响力的…“神只”?
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但行动并未停止。后续的审讯,王强如同惊弓之鸟,再也榨不出任何有价值的干货,反复念叨的只有恐惧和求饶。专案组迅速整理材料,将王强关于周同方、周某某(其侄子或代理人)的供述,连同之前查获的星辰资本账户流水、王强与周某某的通讯记录、资金异常转移的铁证,形成了一份详实、严谨、指向性极强的报告。这份报告的分量,远超一个县级开发区副主任的腐败案本身。
报告被列为最高机密,由专案组长老严亲自护送,直呈市纪委主要领导案头。接下来的几天,云川县纪委内部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陈青禾依旧忙碌,参与新区开发系列案件的后续收尾工作——整理王强及其“保护伞”的案卷,撰写移送司法意见书,协助审计组完成最终的资金流向报告。但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运作,关于那份直指“周老板”的报告,在市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只有偶尔从领导办公室透出的凝重神色,暗示着风暴的等级。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陈旧的窗棂,在陈青禾堆满卷宗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刚结束与审计组简薇的电话沟通,确认了最后一笔违规土地款的最终流向。保温杯里的茶水温热,他握在手里,感受着那份熟悉的踏实感,目光落在窗外——那是石壁乡的方向。菌菇干的小布袋静静躺在抽屉一角,仿佛带着家乡泥土的气息和赵前进那期盼的目光。从石壁乡那个差点因为保温杯“社死”的小科员,到如今在县纪委独当一面的办案骨干,这一路走来,惊心动魄,却也淬炼了他的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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