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外,远远传来宫人扫雪的沙沙声,更衬得殿内死寂。
太后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锤,敲在沈栖凰的心上:“他为救你,能单枪匹马杀进万军敌营;为护你,能毫不犹豫用身体挡下淬毒的冷箭……栖凰,这样的情分,这样的痴狂,岂是冰冷的‘棋子’二字可以涵盖?你骗得了天下人,骗得了自己吗?”
三、帝王心术
沈栖凰手腕微微一挣,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轻易便从太后冰凉的钳制中抽离出来。
暖玉镯随着她的动作,“叮”一声轻响,撞在佛案冰冷的边缘,那清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佛案上,摊开着一卷泛黄的《心经》。沈栖凰的目光落在其上,那熟悉的字迹是她多年前为太后祈福所抄。
经文某处,一个“无”字的位置空空如也——那是她当年心绪烦乱时无意漏掉的。
此刻,那空白处像一只嘲讽的眼睛,无声地回望着她。
“母后,”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不怪我杀了承锐?”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直刺核心。
太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缓缓收回空落落的手,指尖颤抖着抚上观音像莲座光滑冰冷的边缘。
她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莲座底部一个极其微小的刻痕——那是萧承锐幼年顽皮时刻下的“阿沅”二字。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交错。
“怪过。”太后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日日夜夜,锥心刺骨。”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佛堂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终于,她抬起头,目光不再闪躲,直直迎上沈栖凰的审视,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奇异而苍凉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释然:“但是……栖凰,你做这个皇帝,比他好。比他好太多。”
沈栖凰的目光投向窗外,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覆盖着琉璃瓦的殿顶。
她想起昨日风荷司呈上的密报:京城各大青楼的老板们,正陆续向官府递交“新民学堂”的办学申请文书,其中不乏昔日“风月楼”的旧主。
太后的话语仍在继续,带着一种旁观者清的冷静剖析:“你够狠,够理智,够清醒。知道用女子学堂收买寒门人心,知道借双皇大婚之威震慑蠢蠢欲动的朝野……每一步棋,都落得精准无比。承锐……他差你太远。”
“不是收买。”沈栖凰收回目光,声音清冷而坚定,像窗外的落雪,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她看向太后,眼神深邃如渊:“是她们自己,想要挣脱套在脖子上的枷锁,想要握住自己命运的咽喉。若她们自己内心依旧匍匐在地,只想着攀附男人,指望儿子,那么任谁伸出手,也救不了沉沦的灵魂。”
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在寂静的佛堂中回荡。
四、情分暗涌
一阵难言的沉默在檀香的余味中弥漫开来。
太后手中的佛珠又开始无意识地转动,速度越来越快,显示出她内心的焦灼。
她忽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期盼,声音陡然低哑下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我给执圭去了信……为何……他始终不肯来见我一面?”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沈栖凰的脸,带着最后一丝求证,“可是……你从中拦下了?”
沈栖凰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光洁如玉的脸颊。
那里曾经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是上次太后暴怒时掷出的玉簪留下的,如今早已愈合得不留痕迹。
但萧执圭当时看到这道伤痕时的眼神,却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中——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瞬间燃起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戾气与暴怒,是心尖被剜去一块血肉般的疼惜与后怕。
“那日,母后不慎伤了我的脸,”沈栖凰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指尖却在那早已消失的伤处轻轻划过,
“他看见后,有些不悦。”
她用了最轻描淡写的词,却足以让太后明白那份“不悦”的分量。
“唉……” 一声悠长沉重的叹息从太后喉中溢出,仿佛抽干了她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她颓然跌坐回冰冷的蒲团上,脊背佝偻下去,整个人瞬间被巨大的落寞与苍老包裹。
佛龛上跳动的灯火,将她鬓角斑驳的银丝映照得格外刺眼,那曾经母仪天下的威严与骄傲,此刻只剩下一具枯槁的躯壳。
“到头来……”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呓语,飘散在檀香的余烬里,“竟只有你这个……我亏待过的养女……还肯踏入这冷清的佛堂,看我一眼……”
五、和解微光
沈栖凰静静地注视着太后蜷缩在蒲团上的单薄背影。
这个曾在她生命中投下巨大阴影的女人,此刻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记忆的闸门悄然开启,一幅遥远的画面浮现眼前:那是她初入宫闱,因言行不慎被老皇帝当众斥为“野丫头”,满殿宫人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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