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点点头,又在纸上写了几个不同的“渚”字,有的工整,有的潦草,但无论怎么写,那三点水的最后一点,都带着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向右上方勾起的小尾巴!如同一个隐秘的签名。
“这是我写字时,手腕下意识的习惯。”陈默放下笔,“旁人模仿,形似容易,但这细微处的笔锋走势,极难模仿到位。尤其是那些粗制滥造的假诗,写字的人连笔都拿不稳,更不可能注意到这点。”
刘二狗眼睛瞬间亮了:“东家!您的意思是……这就是暗记?!咱们可以靠这个打假?!”
陈默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又看看炕上气息奄奄的陈忠,眼神微凝:“二狗,明日你去东市口,支个摊子。”
“支摊?卖啥?”刘二狗一愣。
“代写家书。”陈默声音平静,“免费。”
翌日,东市口。
刘二狗果然在街角最热闹的地方,支起了一张破桌子。桌上铺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摆着笔墨纸砚,旁边立着一块歪歪扭扭写着“代写家书,分文不取”的木牌。
这新鲜事立刻吸引了不少人。有想占便宜的闲汉,有真需要写信回家的苦力,也有纯粹看热闹的。
“真不要钱?”一个挑着担子的老汉狐疑地问。
“真不要!”刘二狗拍着胸脯,“东家说了,替人传话,积德行善!”
“那……那你给俺写封信,给俺在通州码头扛活的大儿子……”
刘二狗立刻铺开纸,提起笔,一脸严肃:“您说,我写!”
他写得极慢,一笔一划,如同刻字。那字迹嘛……只能说勉强能认,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但他写得极其认真,时不时还抬头问一句:“大爷,您儿子叫啥名?哪个‘强’?是强壮的强,还是墙头的墙?”
老汉看得直咧嘴,周围人也哄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贼眉鼠眼、穿着半旧绸衫的汉子凑了过来,手里晃着几张黄纸:“哎!这位小哥!代写家书多累啊!瞧瞧这个!新鲜出炉的陈魁首新诗!《思乡曲》!情真意切!字字珠玑!只要三文钱!买回去贴墙上,保准您家小子看了,文思泉涌,明年考秀才!”
那汉子唾沫横飞,手里的黄纸上,赫然写着“陈默”二字,下面是一首狗屁不通的歪诗。
刘二狗眼皮都没抬,继续慢吞吞地写着他的“家书”。
那假诗贩子见他不理,又转向旁边看热闹的人:“瞧瞧!瞧瞧!陈魁首真迹!如假包换!贵妃娘娘都说好的诗!三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有人被说动了,摸出几枚铜钱。
刘二狗猛地抬起头,笔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指着那假诗贩子手里的黄纸,声音洪亮,如同炸雷:
“放屁!假的!”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假诗贩子也愣住了,随即恼羞成怒:“你……你胡说什么!这怎么是假的?!你看这署名!陈默!陈魁首!”
刘二狗冷笑一声,一把抢过那人手里的黄纸,抖开了,举到众人面前:“大家伙儿都瞧瞧!看看这字!歪瓜裂枣!再看看这署名!‘陈默’?我呸!东家亲笔写的‘默’字,右边‘黑’字底下那四点水,最后一点是带钩的!像个小鱼钩!你这‘默’字,底下四点水写得跟死苍蝇似的!平趴趴的!一看就是假的!”
众人哗然,纷纷凑近了看。那假诗贩子写的“默”字,四点水果然写得平平整整,毫无特色。
假诗贩子脸涨得通红:“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钩不钩的!陈魁首写字,还能被你个代写家书的知道?!”
“我不光知道!”刘二狗梗着脖子,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对方脸上,“我还知道东家写‘渚清沙白鸟飞回’的‘渚’字!左边三点水,最后一点也带钩!像个小鱼钩!你卖的那些假诗里,有哪个‘渚’字带钩了?!拿出来看看啊!”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自己刚写的那封“家书”里,翻出几个带“渚”字的句子——那是他故意写进去的。指着上面的“渚”字,那三点水的最后一点,果然带着一个清晰的小钩!
“大家看!这才是东家亲笔的暗记!带钩的!”刘二狗吼得脸红脖子粗。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哎!还真是!这点水带钩!”
“我看看!我看看!”
“嘿!你别说!我昨儿买的那个‘陈默诗’,‘渚’字好像真没钩!”
“骗子!退钱!”
“对!退钱!卖假诗的骗子!”
假诗贩子被众人围住,面如土色,还想狡辩。刘二狗却得理不饶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对着巡街的衙役就喊:“差爷!差爷!这里有人卖假诗骗钱!冒充陈魁首!人赃并获!快抓他!”
衙役早就被这边的喧闹吸引过来,见状立刻上前锁人。那假诗贩子挣扎着被拖走,手里的假诗撒了一地。
刘二狗如同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对着围观的百姓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都看清楚了!东家亲笔有暗记!认准那‘三点水带钩’!没钩的,都是假的!骗人的!以后买诗,认准这个钩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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