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渐沉的暮色中驶入一片稀疏的桦树林。车轮碾过林间小径覆盖的薄雪和枯枝,发出比冻土更清脆也更单调的“咔嚓”声。
寒气似乎更重了,车厢里无人说话,只有艾尔玛细微的啃麦饼声和查理偶尔敲击棺材的轻响。乐的面具如同凝固的月光石,两点黄光在昏暗里亮得瘆人。
咕咕忽然用力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咳出堵在心口的沉重。
“唉,”
他望着外面快速掠过的、在暮色中如同黑色骨殖的桦树干,
“这天,黑得可真快,才走了小半天……老头子我总觉得,这一片有点邪乎劲,心里头不踏实。”他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眼神里带点刻意的忧心。
“邪乎劲?”
查理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银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幽深,
“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咱们几个喘气的还能有谁?总不能是耗子成精吧?”
他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手指却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棺材壁上画着圈——乐的反应像一个冰楔,牢牢钉在他心头。
“耗子精怕是没有……”
咕咕摇摇头,声音低沉了些,
“但要说真正的邪门,老头子我曾经在北面做生意的时候,倒是在一些邻里坊间里听过些传闻……”
他故意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扫过车厢里的其他人,像是在抛砖引玉。
艾尔玛斗篷下的咀嚼声彻底停止了,连细微的呼吸声都轻了许多。乐的面具依旧稳稳地朝着车外,但查理似乎捕捉到他交叠的手指极其轻微地交换了一下位置。
“……是关于那些从天而降的灾星吗?”
乐那毫无波澜的声音突然响起,接过了咕咕的话头。
他的面具转向车厢内部,两点黄光落在咕咕脸上。
“下官也略有耳闻。”
“对对!”
咕咕像是得到了鼓励,挺直了些腰背,
“就是指那些黑乎乎的玩意儿!听说十几年前,前一任国王陛下还在位那会儿,有人看见一颗巨大无比的星星,拖着冒着火的尾巴,‘轰隆’一声,砸进了隔壁云之国的边境!”
他伸出手比划着,语气带着乡野村夫常有的夸张,
“好家伙!那动静,听说连王都的宫殿都震了三震!窗户纸哗啦啦地响!当时国王陛下吓得够呛,以为是天神降罚,赶紧派了一队最精锐的骑士老爷们,骑着快马,飞也似的赶往那砸出的大坑啊!”
“结果呢?”
查理忍不住追问,尽管萝卜子曾经跟自己说过这些,但细节远不如眼前的故事鲜活。
“结果啊……”
咕咕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堆满了遗憾,
“那些骑士老爷们,还有后来派去的法师老爷们,就差把那块地皮翻过来犁三遍了!愣是啥也没找着!石头渣子都没留一块!那么大个坑还在那儿敞着,可那坠下来的星星啊,就跟……就跟钻地里不见的鬼影子似的,跑没影了!”
艾尔玛在斗篷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似乎压抑着恐惧的吸气声。
咕咕没停顿,继续压低声音,带着神神秘秘的口吻:
“后来……更吓人的事儿就来了!”
“没过多久,就在那个啥也找不到的大坑附近啊,凭空长出来一些怪模怪样的石头房子!又高又大,黑黢黢的,窗户都没有,眼瞅着就不是人住的!当时离得最近的几个村子……唉……”
他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悲戚,
“一夜之间啊!一夜之间就没了声息!有人大着胆子去看……”
“哪里还有什么村子啊?满地都是……都是……红!碎布头……骨头渣子……那味道……隔好几里地都能闻见,能把活人顶个跟头!连……连牲口都……都没逃过!” 他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
“活下来的、看到现场的人都说……有些没见过的、长得比地痞流氓还要凶恶几百倍的怪物!他们把人……把那些乡亲们……活生生撕碎了当柴火棍子耍啊!它们不是为了一口吃的……它们就他妈的是在……是在玩乐!就像顽童掰断树枝那样随便!听着人的惨叫,看他们挣扎流血……那才是它们的高兴事!”
艾尔玛整个身体在斗篷下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一片死寂中,斗篷下摆微微抖动,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尖死死地卷了起来,缩在斗篷深处,像是在拼命隐藏自己。
查理搭在棺材壁上的手猛地攥紧,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阴沉。这不仅仅是故事,这是这具身体曾经所在世界的血泪史!
这个世界客观发生过的故事,残酷且真实。
乐面具后的黄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接口道,声音依旧平直,却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分析:
“这便是魔族巢穴的开端。经此一役,各个王国震动,其势已成燎原。魔族非独身而至,其数量,如大泽之鱼,无穷无尽。其形态,百变诡谲,不可尽数。”
他顿了顿,似乎在调动记忆中的信息:
“昔日王国精锐,甲胄在身,长枪林立,然遇之,不堪一击,如镰刀割草。纵使有魔力加持的部队,被无边无际的魔潮淹没,也只……能争取片刻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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