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雪,下了七日七夜。
陆尘风站在城楼上,望着漫山遍野的火把,像极了被踩碎的银河。匈奴左贤王的十万大军扎营三十里,狼头旗在北风里猎猎翻卷,连营寨前的冰河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将军,粮仓只剩三成米,箭矢昨日又耗了八百支。"偏将张猛裹着皮裘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末将...末将去求援吧?"
陆尘风摸了摸腰间的虎符。那是父亲咽气前塞给他的,说是陆家世代镇守边关的信物,"若有一日危难,滴血祭之,山神阴兵自会来援"。可这虎符在怀里揣了十年,陆尘风只当是老辈人传下的迷信——直到今日。
城下传来匈奴人的呼喝,夹杂着汉语的叫骂:"陆老儿!你那八百残兵还能撑几日?"陆尘风低头看向腰间的虎符,青铜表面刻着吞云食雾的猛虎,纹路里还凝着父亲的血渍。
当夜,陆尘风把自己关在中军帐里。烛火忽明忽暗,照见他臂上的旧疤——那是十二岁时随父巡边,被狼群抓的。"爹,您说这虎符真能请来天兵?"他对着空气呢喃,咬破指尖,血珠落在虎符上。
起初没什么动静。陆尘风盯着跳动的烛火,困意涌上来。忽然,帐外传来裂帛般的声响。他掀开帐帘,只见满营的火把同时熄灭,风里裹着铁锈味,像是有千军万马正从地底下钻出来。
"咚——"
第一声战鼓从地底滚出,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陆尘风看见冰河开裂,无数青面獠牙的阴兵破冰而出,甲胄上的鳞片泛着幽蓝的光;山脚下腾起黑雾,雾中隐现巨象的轮廓,每一步都踏碎半人高的冰棱;更远处,漫山的松涛突然倒卷,露出藏在松林里的青铜战车,车辕上的兽首眼睛泛着红光。
"将军!"张猛的声音从城楼传来,带着哭腔的惊喜,"北边、西边...全是兵!"
匈奴人的营地炸开了锅。左贤王的帐篷被撞得东倒西歪,他提着弯刀冲出来,却见自己的士兵正成片栽倒——不是被箭射死,而是被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战马发疯似的互相践踏,铁蹄踏碎了自己的军旗;连最勇猛的狼骑统领,都被从地底窜出的阴兵用骨刀挑落马下。
陆尘风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虎符在他掌心发烫,父亲的嘱托突然清晰起来:"这虎符借的是太行的地脉,伏的是昆仑的山魂。每次动用,都要折损阳寿。"他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不知何时已添了白发。
天快亮时,匈奴人溃了。左贤王的帐篷被烧得只剩焦黑的骨架,他本人抱着受伤的右臂,带着残兵往草原深处逃去。冰河上的阴兵渐渐隐去,只留下满地破碎的甲片和马蹄印;山雾散后,松树林里只剩几株被压断的老松;青铜战车的辙印里,渗出暗红的血,很快被雪水冲淡。
陆尘风瘫坐在城砖上。虎符在他手里裂开细纹,像道狰狞的伤口。他想起昨夜阴兵经过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最后一次了。"
"将军!"张猛跌跌撞撞跑来,脸上沾着黑灰,"百姓们...百姓们都从躲避的窑洞里出来了!他们说要给您立生祠!"
陆尘风笑了笑,从怀里掏出虎符。裂纹已经爬满了整个虎身,"替我收着。"他轻声说,"这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三日后,朝廷的援军到了。陆尘风站在城楼上目送他们进城,阳光照在他肩头的铠甲上,泛着温暖的光。张猛捧着虎符过来,虎符已经彻底碎成齑粉,像把红色的沙。
"将军,这是..."
"埋了吧。"陆尘风望着远处的山梁,那里有片向阳的坡地,"就埋在当年我爹种的那棵老槐树下。"
风卷着雪花掠过城垛,陆尘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留着虎符的温度,像父亲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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