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庭院,竹简星河缓缓流淌,散发着洗涤人心的浩然文气。韩斌站在那尊镇压邪祟的三足青铜小鼎旁,只觉体内那三道桀骜不驯的本源道韵温顺如溪流,连背上那几乎消失的印记都安分得如同冬眠。这方天地的力量,让他心生敬畏,对那位传说中的“守拙先生”更是充满了想象——该是何等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
“咳咳…” 一声刻意为之的干咳,打破了庭院的静谧。
韩斌循声望去,只见庭院东侧那间最大的青石屋舍门口,不知何时倚着一个人。
一身浆洗得发白、甚至袖口和肘部都打着同色布丁的粗布儒衫,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一条灰布带,脚蹬一双沾着新鲜泥点的草鞋。头上挽着个道士髻,却只用一根随手折来的枯树枝固定,几缕灰白头发不羁地散落鬓边。
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尤其两道长寿眉又白又长,几乎垂到脸颊。下颌蓄着一撮同样花白、疏于打理的山羊胡。唯独那双眼睛,初看浑浊似老农,细看却深邃如古井,偶尔开阖间,精光内蕴,仿佛能洞穿人心,映照天地至理。此刻,这双眼睛正微微眯着,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算计?
毫无高人风范地斜倚着门框,一只脚还无意识地蹭着门槛上的青苔。手里…没拿拂尘,没捧书卷,而是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大碗,碗里热气腾腾,飘出浓郁的小米粥香。他正“吸溜吸溜”喝得正香。
“嗯…来了?” 守拙先生又吸溜了一口粥,含糊不清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磁性,像老旧的胡琴,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庭院里,连那缓缓流淌的竹简星河都似乎随着他的话音微微调整了流转的频率。
韩斌连忙躬身行礼:“晚辈韩斌,奉秦砚之秦先生之命,前来白鹿洞求学,拜见守拙先生!” 姿态放得极低,心中却嘀咕:这高人…也太接地气了点?
“唔,秦砚之那小子啊…” 守拙先生慢悠悠地直起身,终于舍得放下他那宝贝粥碗,搁在门框上。他拍了拍沾着草屑的粗布衣襟,踱着方步走了过来。他步子不大,甚至有些拖沓,但每一步落下,韩斌都感觉脚下的青石板似乎微微下沉,整个庭院流转的浩大文气都随之轻轻一荡,仿佛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力场!他走到韩斌面前三步远站定,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韩斌。
他的目光落在韩斌身上时,韩斌只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丢在烈日下暴晒!皮肤下那三道流转的金、黑、绿道韵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如同三条被惊醒的彩色光蛇,在他经络中不安地扭动!背上那被三道本源锁链缠绕的黯淡印记,更是如同被强光灯照射,微微震颤了一下!韩斌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在这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
守拙先生伸出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朝着韩斌心口一点,口中低语:“定。” 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天地律令!韩斌体内那三道因被窥视而躁动冲突的本源道韵,瞬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捆缚,乖乖地蛰伏下去,再不敢有丝毫异动!整个庭院流淌的竹简星河,也随着他这一声“定”字,流速明显放缓,光晕更加凝练温润。
他微微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茅草屋顶(外面看是茅草,内里实则是青石黛瓦),望向虚空。庭院角落那几株老松无风自动,松针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仿佛在应和着他。连中央那尊镇压邪祟的青铜小鼎,都似乎嗡鸣了一声,鼎口散发的镇压意志更加浑厚了一分。这一刻,他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举手投足皆是法则。
韩斌心中骇然!这看似邋遢的老头,修为之高深,简直深不可测!秦砚之在他面前,恐怕真如他口中的“小子”一般。
“铜皮圆满了?道痕入骨?还是三道杂糅?” 守拙先生捋了捋他那撮山羊胡,眉头微蹙,像是在鉴定一件残次品,“秦小子倒是舍得下血本…不过嘛,这根基打得…啧啧,跟狗啃的似的,乱七八糟,隐患重重。” 他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韩斌被说得有些尴尬,正想虚心请教。
突然!
守拙先生那副高人姿态猛地一变!他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圆,里面闪烁着一种…韩斌极其熟悉、在秦砚之脸上也经常看到的光芒——那是看见巨额债务单时的精光!
“慢着!” 守拙先生猛地一拍大腿(拍得还挺响),动作快得与他之前慢悠悠的形象判若两人。他不知从哪里(大概是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本…账册?!
一本封面油腻发黄、边角卷得像烂菜叶、一看就饱经沧桑的线装账册!
“拜师求学?那是后话!” 守拙先生“哗啦啦”地翻着账册,动作麻利得像集市上最熟练的账房先生,嘴里噼里啪啦地开始念:
“秦砚之!玉城承古斋掌柜!欠款如下!”
“——庚辰年三月初七,借走老夫珍藏版《孟子集注》孤本一套(共七卷),言明三月归还!至今逾期…嗯,让老夫算算…整整二十八年零四个月又五天!按每年一本同等价值典籍的滞纳金算,利滚利…嗯,就抹去零头,算他欠老夫三十本孤本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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