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蜡感如同冰封的潮水,从肘部向着心脏与头颅汹涌倒灌。林木生僵立在污浊的黑暗中,感官被一层厚重冰冷的蜡膜隔绝,柳婆婆那双惊愕阴郁的老脸、钉在墙上的惨白怪烛、以及那尊被尸蜡包裹封印、如同噩梦定格的污油“蜡像婴”,都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迟滞,像隔着一层不断加厚的、浸满尸蜡香的毛玻璃。
“你……你吃了?!!”柳婆婆的声音尖锐地劈开他耳中的嗡鸣,混杂着一种无法置信的狂怒和……一丝潜藏的、近乎绝望的贪婪。“吐出来!把那东西……给我吐出来!”
她枯瘦如爪的手猛地抓向林木生还按在左肘伤口的左手——那里,惨白冰冷的蜡层正急速蔓延覆盖他染血的指缝。指尖传来的寒意几乎冻结柳婆婆的血液,那根本不是人体应有的温度,更像是千年冻土下的古尸!
啪!
就在她触碰到那层新生蜡质的瞬间,一股强大而无形的排斥力量猛然爆发!像高压电击中朽木,柳婆婆整个人被狠狠弹开,“咚”的一声撞在布满油蜡层的墙壁上,骨头都发出沉闷的呻吟!
嗡——!
墙壁上那根钉入油婴蜡像的惨白怪烛,竟也随之发出低沉共鸣,融化滴落的蜡油骤然加速流淌,如同淌下的脓泪。蜡烛的火光……柳婆婆心中猛地一悸!那烛光……刚刚一瞬间……似乎绿了一下?!
林木生被这撞击带来的震动波及,蜡封的感官迟钝,动作却更显僵硬。他那被“锁魂钉油”侵蚀的右腿如同沉重的石柱,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蜡封的左臂垂着,指尖无意识地蜷向怀中——当票的位置。冰封与蜡锁之下,那邪异的滚烫印记,反而成了唯一清晰的定位。
他必须去那里……去蜡丸带来的冰冷幻象里……那片燃烧着碧绿熔炉火的塔底空间!
没有言语。只有挪动。
脚踩在地面粘腻的油蜡层上,发出“啪嗒、啪嗒”令人牙酸的声响,如同踩在巨大的凝固尸蜡之上。每一步都牵动全身剧痛,蜡封在蔓延,但疼痛却奇异地被压制在蜡层之下,隔着一层麻木而迟钝传递着。
柳婆婆捂着剧痛的胸口,咳嗽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木生缓慢却坚定向里屋移动的身影,再看向那根绿意残余、融蜡加速的怪烛。她女儿遗照上的那点浑浊蜡光……似乎也跳动了一下?蜡丸已融,蜡引已燃!错过今夜,或许她永远无法抵达塔底,触摸那个隐藏了所有答案的核心!那个……她不敢深想的可能!
“……好……好!!”柳婆婆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刻骨的恨意和决绝彻底烧灭,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你想去死……我成全你!但……那东西……是我的!!”
她猛地弯腰,不再看那蜡烛,枯瘦的手指极其灵活地插入墙角那滩被“敲散”后、又被蜡油封印的“油泥怪婴”边缘——那里,混合着尸蜡、人皮残渣、恶臭油污的地板上,凝固着一小片尤其粘稠、如同凝固沥青般漆黑发亮的污块。
“人皮为引……尸蜡燃灯……孽胎指路……寻……我儿……来!”她手指蘸起那污块,快速而狠戾地在林木生刚刚走过的、散发着浓郁尸蜡气息的脚印上……涂抹!
漆黑的秽迹覆盖在惨白的蜡印上!
被涂抹的脚印瞬间亮起极其黯淡、几乎肉眼难辨的粘稠油光!这股光芒仿佛带着腐朽和吸引的诅咒!
“呜哇——呜哇哇——!”
墙角被尸蜡怪烛钉死的“蜡像婴”内部,猛地爆发出一声极其沉闷、扭曲、仿佛在蜡水中痛苦窒息的啼哭!那包裹着暗红污油的惨白蜡层表面,瞬间爬满无数细密的裂缝!一团团污浊的油滴从裂缝中拼命渗出,化作无数细小的、扭动的油脂触角,疯狂地挣扎、延伸!
它们的目标,并非柳婆婆,而是被涂抹过的、林木生留下的足迹方向!
“死吧!死吧!!给我……开——道——!”柳婆婆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疯兽,将最后一点漆黑粘稠的诅咒恶念狠狠甩向挣扎的蜡像婴!同时,她那把短小的铜烟杆如同匕首,猛地刺入自己枯槁的手腕!一股粘稠发黑的污浊血液混合着腥气渗了出来!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这诡异的“血油”狠狠抹在身旁墙壁之上!
轰——!!!
墙壁上钉着的尸蜡怪烛如同接收到献祭的信号,惨白的烛身瞬间燃烧起碧绿妖异、毫无温度的火焰!绿光暴涨,刺破昏暗,将整个破屋映得如同鬼蜮!那熊熊燃烧的碧绿烛火并未散发暖意,只有刺骨的阴寒!
绿火燃烧的瞬间——
墙壁上那张年轻女子的遗照,仿佛变成了吸收绿光的黑洞!照片中女子原本阴郁的眼神,被那片浑浊如胶的蜡光彻底替代!这蜡光蠕动了一下,竟如同活物般流淌出来!没有形态,只是一股带着冰冷尸蜡腥香的粘稠光流,如同有生命的蜡之溪流,瞬间从遗照流淌到墙面,精准地覆盖、连接在柳婆婆刚刚涂抹了自己血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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