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把第十三个丝绒礼盒放在我办公桌上时,窗外正飘着初雪。
"殿下,您的小园丁又来了。"
他吹了声口哨,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促狭的光,"这次是蓝钻耳坠,和您在凡尔赛戴过的那对一模一样。"
我掀开盒盖,冰蓝色的宝石在黑色丝绒上泛着冷光,内侧刻着熟悉的法文:
「Pour vos yeux qui m'ont condamné.」
(献给您判我死刑的眼睛)。
那个法国贵族的小少爷,连刻字的习惯都没变。
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要戴上吗?殿下。"
我瞥了眼包裹上火漆印,德·洛林家族的狼首徽章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迹。
自从那条血玫瑰项链出现后,这些跨越时空的礼物便如影随形。
佛罗伦萨的鸢尾纹章手镜,维也纳歌剧院顶层包厢的永久席位卡,甚至还有凡尔赛宫玫瑰园的一抔冻土。
"放储藏室。"
我头也不抬地签文件,笔尖却洇开一小片墨渍。
K突然凑近,栗色卷发蹭过我耳廓:"张医生刚才在走廊盯着包裹看了三分钟——"
他模仿张鹭白冷着脸的样子,连皱眉的弧度都惟妙惟肖。
"然后问小林,'裴总最近很忙?'——哇,那语气,酸得我牙疼。"
我轻笑出声,脑海里浮现张鹭白站在医院走廊的样子——
白大褂口袋里插着钢笔,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实验报告边缘,那道疤在冷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他从来不会直接问我,只会用更隐晦的方式表达不满。
比如突然取消我们的晚餐预约,或者"恰好"在我收礼物时出现,递给我一杯比平时更苦的黑咖啡。
"他今天有手术?"我转开话题。
"嗯,一台脑瘤切除,预计晚上八点结束。"
K歪头看我,"要我去接他吗?顺便'不小心'透露您这周拒绝了所有约会?"
"少添乱。"我弹了下他额头,这厮什么都不做就是在帮我了。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张鹭白拎着医用手提箱站在门口,白大褂下露出一截深蓝衬衫领口。
他的目光扫过茶几上的珠宝盒,又落在K指间的蓝钻耳坠上,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打扰了?"他声音平静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
K立刻蹦起来:"张爸爸!你来得正好!快看有人给殿下送——"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
张鹭白放下手提箱,消毒水味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他拿起茶几上的检查报告递给我,指尖在纸页边缘留下几道细微的折痕:"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志愿者体检结果。"
"谢谢。"我仰头看他,"晚上有空吗?想邀请你共进晚餐。"
他垂眸整理袖口,那道疤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今晚有手术。"
"明天?"
"学术会议。"
"后天?"
他终于抬眼,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映着两个小小的我:"裴傲青。"
"嗯?"
"耳坠很衬你。"
他说完转身就走,白大褂带起的风掀起我鬓角一缕碎发。
K在我耳边吹了个口哨:"哇哦,张医生吃醋了?"
我盯着合拢的门板。
他当然会吃醋。
那个连我多喝半杯咖啡都要皱眉的医生,那个会偷偷给K所有T恤换成高领的医生,那个在幻觉里看到我露出獠牙却依然递上脖颈的医生。
他吃醋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却强装镇定的猫。
三天后的深夜,我站在张鹭白公寓楼下。
雪花晃晃悠悠地坠落,在路灯下拧成一朵朵冰晶漩涡。
402的窗户还亮着灯,暖黄光线透过纱帘,将他的剪影拓在玻璃上。
他正在看书,偶尔抬手揉一揉后颈。
手机突然震动。
K的消息:
「殿下救命!张医生把我所有游戏机都没收了!就因为我今天没洗碗!!」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
张鹭白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医学期刊,膝头搭着条灰色毛毯,暖光将他冷峻的轮廓柔化成水彩画。
照片角落露出半个被没收的Switch。
我忍不住微笑,拨通张鹭白的电话。
"喂?"他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微哑。
"医生。"我望着窗前的剪影,"看看窗外。"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声,窗帘被猛地拉开。
他出现在窗前,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撑在玻璃上。
雪花在我们之间织成疏密的网。
"......上来。"他声音低了几分。
"不了。"我仰头看他,"就想看看你。"
电话那头传来K夸张的哀嚎:"张爸爸!我的塞尔达存档要没了!"
张鹭白回头说了句什么,再转回来时耳尖微红:"......他活该。"
我望着他映在窗上的影子,三百年的记忆突然变得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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