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撕开积水的声音像野兽在怒吼,季鲤死死攥住车门上方的扶手,指节泛白。
狂风的流动下,暴雨几乎是横着砸下来的。
雨滴如子弹般落在挡风玻璃上,沸腾着炸开。雨刷器以濒临解体的频率左右摆动,刮出的透明扇形下一秒就被新的暴雨填满,车灯切开的水雾中能看见成团飞舞的银亮雨丝,像是有人把整个太平洋的海水倒扣在宁安五中上空。
“抓紧了!”商爷单手把方向盘甩过一百二十度,将车稳稳的停下,右手掐着那燃烧的只剩三分之一的煊赫门。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上的声音让谢溯想起跨年夜放的烟花。
抱着昏迷陈晓的他突然挥起手,似乎在和青春告别。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的大门,只有你们读者自己才能通过了。”商爷最后猛吸了口烟,将烟头扔出窗外,看向挡风玻璃外那个被雨水扭曲了色块的世界,突然笑道,“不过好像有人来接你们了。”
季鲤几人在狂风暴雨中奋力撑开车门,看到了那个暴雨中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保安前辈斜靠在综合楼入口门框上,他单手掐着烟,另一只手握着枪,身旁随意放着平日宝贝无比的RevoxB710卡带录音机。
录音机放出的音乐是英国传奇摇滚乐队Pink Floyd的《Comfortably Numb》,是一首关于药物依赖与自我封闭,带着存在主义色彩的歌曲,整首歌的曲调有着独特的如梦似幻的颓废之感。
此刻歌曲才刚刚开始,开头迷幻的音效与低沉的贝斯声融入了雨中:
“Hello?”
(有人在吗?)
“Is there anybody in there?”
(有人在这里吗?)
“Just nod if you can hear me.”
(如果你能听到就点下头)
“Is there anyone home?”
(有人在家吗?)
暴虐的风雨流动下,保安前辈黑色杂乱的发丝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水滴。
他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的季鲤几人,接着数了数:
“一二三四.....七,很好,一个不少。”
“打开里面的那扇铁门,迎接你们的新时代吧。”
“那前辈你?”季鲤才发现保安前辈平日邋遢的胡茬不见了,颓废浑浊的目光精神了起来,棱角分明的脸上,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自信与锐利,就像一只睡醒了的雄狮。
“契诃夫之枪这个灵言有个特质,开枪的时间越早,子弹命中的越晚,威力就越大。”
“挂在第一幕的枪,最后出现的时间越晚,威力也越大。”
“你刚刚应该也见识过了它的威力了。”
“而三十年前,也是这里,我开了无数枪,直到今天,才会全部倾泻而出。”
“我要留下来终结这个故事。”
男人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帮季鲤几人关上了玻璃大门,将风雨隔绝在外。
他站在门前,想点燃生命中的最后一支烟,但此时火机却恰好没火了。
“试试我的。”
副会长的声音从一旁突然出现,刚从六楼跃下的他,头发被雨水粘湿,但身上的黑色西装依然笔挺。
他右手握着把名贵的武士刀,左手拿着火机,帮保安点燃了烟,一边埋怨道:
“怀礼,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黄莺,书仪,国坤,志强,我,还有雨婷。”
“骗了你们我倒是无所谓,只是雨婷。”
保安吐了口烟,开着玩笑,脸上毫无愧疚感。
面对白色雨幕中着涌来的学生潮水,二人随意的闲聊着。
学生们咆哮着冲上台阶,吼声撕碎了雨声。
保安依然云淡风轻,目光飘忽间,念出了那句:
“灵言.契诃夫之枪。”
光芒落在了他手中的枪上,他喃喃道:
“这一枪,我等了三十年了。”
“是啊,”副会长的瞳孔骤然闪过一道白光,他着念诵着灵言,但似乎又在自嘲:
“监狱是个怪地方,起初你对监狱恨之入骨,然后你对它习以为常,时间够久之后,你会变得无比依赖这里,这就是‘制度化’。”
“这身西装穿了太久,我都快脱不下来了。”
他把流动的西装抛向扑来的学生,拔刀大喝:
“灵言.高墙内外!”
武士刀带着锋利的白色刀光滑过雨幕,在地面切割出道道蜿蜒的刀痕。
面前的学生们失去了人样,变为了油彩化开的怪物被切割的粉碎,爆开为一团团血雾。
那件帅气的西装也没有幸免,耀眼的刀光中,被切割的粉碎。
副会长露出了他西装下原本的衬衫,一件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风格的校服。
而保安突然回头,看到通道内被铁门拦住的众人。
他脱下了风衣,打开了门的一条缝隙,扔到季鲤手上,里面紧紧的包裹着一个精致的相片盒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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