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他停在了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旁边投来的光线,将我完全笼罩在一片带着凉意的阴影里。他身上有一种很淡、很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新浆大褂的布浆气,和刘筱亭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刘筱亭的气息是温暖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而眼前这人,只有一种疏离的、无机质的冷冽。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俯下身,一只手撑在我椅子旁边的道具箱上。这个动作,从某些角度看过来,会显得异常亲密。他身上那件石青色的大褂垂落,几乎触碰到我盖在膝上的深蓝色大褂。
我浑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盯着他大褂前襟上那粒盘扣,视线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模糊。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平静地、不带任何感情地审视着。那目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冰冷、直接,将我的恐惧、抗拒和濒临崩溃的绝望照得无所遁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后台的嘈杂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轻微磕碰的声音。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的压迫感逼疯时,高筱贝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朝我靠近了一点点。
那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发。
“别动。”他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音质清冷,像冰片相击。那语气,没有丝毫安抚的意味,反而像一道冰冷的指令。
“他来了。”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在我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轰然炸响!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刺骨的冰寒!我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
不需要回头!不需要确认!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剧烈悸动,像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那股熟悉的、干净的皂角混合着汗水的气息,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态势,穿透后台浑浊的空气,蛮横地撞入我的感知!
是刘筱亭!他来了!就在附近!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完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灭顶的恐慌!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猛地就要从椅子上弹起来逃离!逃离这即将被戳穿的、精心布置的骗局!逃离那即将到来的、足以将我彻底焚毁的目光!
然而,一只冰凉却异常有力的手,更快地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铁钳般的禁锢感!是高筱贝的手!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那冰冷的触感却像毒蛇,瞬间麻痹了我所有的动作!
“别动。”他再次重复,声音依旧平稳无波,甚至没有一丝起伏。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我身后某个方向,像是在确认猎物的位置。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他动了!
他的脸猛地凑近!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那张清俊却冰冷的面孔在我惊恐放大的瞳孔中急剧逼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眼底那一片毫无温度的、如同无机质玻璃般的冷光!
然后,他的唇,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的力道,狠狠地印在了我的唇上!
“唔——!”
一声短促的、破碎的惊呼被死死堵在了喉咙里!世界在瞬间倾覆!所有的声音、光线、气味,统统消失了!只剩下唇上那冰冷、陌生、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触感,像一桶冰水混合着滚烫的岩浆,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又在下一秒将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大脑彻底宕机!一片刺目的惨白!灵魂像是被这一吻硬生生从躯壳里撞了出去,飘荡在冰冷虚无的空中,徒劳地看着这具躯壳在极致的惊骇和羞辱中僵硬、颤抖!
时间被彻底碾碎!或许只有一秒,或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哐当——!”
一声刺耳至极、如同玻璃心脏被狠狠摔碎的巨响,猛地撕裂了后台所有嘈杂的声浪,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捅进了这片死寂的、凝固的空间!
那声音……是瓷片迸溅!是我无比熟悉的、那对青花缠枝莲纹盖碗茶杯坠地的声音!那对……他视若珍宝、从不轻易示人、只在我们私下独处时才会小心翼翼拿出来泡茶、说“以后传给咱孩子”的茶杯!
心脏,被这碎裂声猛地贯穿!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我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推开了高筱贝!力道之大,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撞在身后的道具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猛地转过头!
视线越过混乱晃动的人影,精准地、绝望地,撞上了后台入口处,那张惨白如金纸的脸!
刘筱亭!
他僵直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石雕。手里空空如也,只有脚边一地狼藉的、反射着惨白灯光的青花瓷碎片,如同他此刻被摔得粉碎的心。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盛满温柔、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冻彻骨髓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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