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十九,跟三十四的处对象?"母亲将手机重重拍在茶几上,钢化膜映出她扭曲的脸。我盯着屏幕里张鹤伦仰头灌酒的画面,他喉结滚动的模样在镜头前放大,弹幕里满是"白瞎了这好酒"的调侃。母亲枯瘦的手指戳着屏幕:"说相声的应酬多,你看他聚会视频..."
玻璃花瓶里的百合蔫头耷在瓶口,像极了此刻蜷缩在沙发角落的我。我强撑着辩解:"那是节目效果,他是演员啊!"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痰液在胸腔里翻涌,半晌才缓过气,从老花镜上方射出锐利的目光:"他身份证1985年1月的,大你整一轮还多!你以后要生孩子的时候,他都快五十了!"
这话像根锈钉子扎进心口。窗外暮色渐浓,楼群的剪影被夕阳啃噬成灰黑色。母亲佝偻着背翻出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父亲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枯槁身影重叠:"当年我和你爸差八岁,现在呢?他连药瓶都拧不开。"
疏远像墨滴入水,无声却迅猛。他大连专场结束时发来的自拍里,渤海湾的落日真的像颗摇摇欲坠的咸蛋黄,海浪卷着碎金漫过他沾满粉笔灰的皮鞋。我盯着照片里他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直到屏幕因静置而熄灭。次日清晨才机械地敲下"恭喜演出成功",发送键亮起的瞬间,整栋宿舍楼的早课铃恰好炸响。
对话框渐渐沉寂,像积了灰的钢琴键。偶尔弹出的消息带着微妙的试探——他转发的清华艺术讲座链接还带着未读回执,我分享的德云社开箱新闻右下角始终挂着小红点。苏晴翻着聊天记录时,美甲在屏幕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郎哥说伦哥瘦五斤了,你真舍得?"她睫毛膏晕染的眼尾沾着细小亮片,在台灯下一闪一闪,像极了他说相声时眼里的光。
校庆晚会那日,礼堂穹顶的水晶灯将人群折射成万花筒。我攥着节目单的手指沁出汗,看着他穿着月白长衫踱步上台,长衫下摆扫过台阶时扬起细碎尘埃。熟悉的旋律响起时,我猛地抬头——《妹妹若是来看我》的旋律里混进了新的歌词:"毕业莫忘清华西,烤翅凉了不好吃...食堂三楼的老醋花生,总有人偷偷多放糖粒子。"
掌声如潮水漫过礼堂,他忽然驻足,聚光灯在他眼角的笑纹里流淌:"此曲献给总帮我改词的姑娘!"周遭的起哄声中,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散场后的海棠树下落英缤纷,他的白大褂被月光镀上银边,伸手欲触又止:"躲我是因年龄差?"
"十二岁像跨不过的槛..."我低头绞着裙摆,指甲在天鹅绒面料上掐出月牙形褶皱。他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海蛎子味的爽朗:"当年考德云社,门槛绊我三次才迈过。你看,现在不也成了?"指尖即将相触的刹那,张九南跌跌撞撞冲来,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伦哥!栾副总找你..."
此后他的巡演排期愈发密集。西宁专场的返场视频里,他咳得弯下腰还强撑着鞠躬,台下观众齐声喊着"保重";许昌堂会的热搜词条下,郎鹤炎哽咽着说:"伦哥嘱咐必须演好,别辜负学生票钱",配图里急救担架上的白大褂沾着暗红血迹。
我守着新闻彻夜未眠,对话框里的光标不停闪烁。窗外飘起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打在玻璃上的水珠将手机屏幕里他苍白的脸晕染成破碎的光斑。最终只发出轻飘飘的"保重身体",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混着雨声,像极了那年海棠树下未完成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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