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守在母亲病床边,几乎一夜未眠。母亲输着液,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地睡着,但眉头始终紧锁。我盯着点滴瓶里缓慢滴落的液体,脑海里反复闪回急诊室门口岳云鹏那决绝离开的背影,还有他之前种种——暴躁的、窘迫的、在什刹海边安静吃糖葫芦的、在车里吼我别哭的……画面混乱地交织、冲撞。母亲的忧虑像沉重的磐石,而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像水草,在暗流中顽强地摇曳。
第二天一早,医生查房,确认母亲血压稳定,低血糖症状缓解,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但务必注意情绪,定期复查。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办好出院手续,搀扶着还有些虚弱的母亲走出医院大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刚伸手想拦出租车,一辆熟悉的黑色SUV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我们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张云雷那张清俊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今天没戴帽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气质清冷。
“上车。” 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我和母亲,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我愣住了。他怎么来了?岳云鹏让他来的?
母亲也看到了张云雷,眉头立刻又蹙紧了,抓着我的手明显收紧,带着抗拒。
“张……张老师?” 我有些不知所措。
“小岳师哥让我来的。” 张云雷似乎看穿了我们的疑惑,淡淡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母亲身上,语气难得地带上了点刻意的、疏离的礼貌,“阿姨,您刚出院,坐出租车不方便。我送你们回去。”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只提岳云鹏的“吩咐”,避开了任何私人意味。但母亲显然并不买账,她嘴唇抿得紧紧的,没说话,只是把身体往我这边靠了靠,表达着无声的抗拒。
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拒绝张云雷的好意?显得不识抬举,而且母亲确实需要安静舒适的乘车环境。接受?母亲的态度……
“妈,张老师……也是一片好意。” 我低声劝道,带着恳求,“您刚出院,坐这个……舒服点。”
母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车里神色平静、气质清冷的张云雷,最终,也许是身体的虚弱让她无力坚持,也许是张云雷那副“公事公办”的清冷气质让她觉得比岳云鹏本人更容易接受,她极其勉强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我松了口气,赶紧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母亲扶上宽敞的后座。张云雷全程没再说话,只是在我们坐稳后,平稳地启动了车子。
车厢里一片沉默。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送风声。母亲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但紧绷的侧脸显示她并未放松。我坐在副驾,如坐针毡。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张云雷专注开车的侧脸,线条冷峻,薄唇紧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是岳云鹏派来的。岳云鹏……他怎么样了?昨天被我母亲那样赶走……他生气了吗?还是……根本不在乎?这个念头冒出来,带着一种尖锐的酸涩。
车子在我家楼下停稳。我扶着母亲下车,对着驾驶座的张云雷连声道谢:“张老师,麻烦您了,谢谢!”
张云雷微微颔首,目光透过车窗,淡淡地扫过我和母亲,最后停留在母亲依旧紧绷的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洞悉一切的了然。随即,车窗升起,黑色的SUV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那一眼,像一道冰冷的X光,瞬间穿透了所有欲盖弥彰的掩饰。母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回到家,安顿好母亲躺下休息。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手机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来自岳云鹏的消息。他像是彻底消失了。也对,被那样当面驱逐,谁还会自讨没趣?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回响。也许……真的该结束了?
然而,生活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下午,母亲吃了药睡下后,我还是强打精神去了德云社。工作不能丢,尤其在这种时候。心里乱成一团麻,辞职的念头和一种莫名的、想要证明什么的不甘在激烈撕扯。
推开后台那扇沉重的门,熟悉的嘈杂气息扑面而来。道具组在叮叮当当地整理箱子,几个学员在角落里对着词,烧饼的大嗓门正跟谁嚷嚷着什么。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
但当我走进去,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那么零点几秒。
几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好奇,甚至一丝……暧昧的笑意,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像聚光灯,带着灼人的温度。窃窃私语声像蚊蝇般迅速蔓延开来。
“看,来了……”
“听说昨天……”
“医院?真的假的?”
“啧啧,动作够快的啊……”
“小岳师哥亲自送去的?还被人妈给……”
那些刻意压低却清晰可辨的议论,断断续续钻进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得我脸颊发烫,手脚冰凉。昨天急诊室的一幕,显然已经以光速传遍了整个后台,并被添油加醋地加工成了各种香艳离奇的版本。在这个封闭而八卦的小圈子里,我和岳云鹏的关系,一夜之间,成了公开的、供人咀嚼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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