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那个角落的位置,恨不得把脸埋进桌子底下。视线所及,烧饼正咧着嘴,冲我挤眉弄眼,那表情充满了“我都懂”的促狭。张云雷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用软布擦拭着他的三弦琴身,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但他周身那股清冷的气场,反而更像一种无声的审视。
最让我如芒在背的,是来自角落深处的那道目光。
岳云鹏。
他坐在他那张专属的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摊开的曲谱,像是睡着了。但我能感觉到,那曲谱的边缘微微抬起了一条缝隙。缝隙后面,一道锐利的、带着审视和明显不悦的目光,正穿过人群,精准地钉在我身上。
那目光像冰锥,刺破了我最后一点强装的镇定。他听到了。他肯定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他在生气?因为流言?还是因为……我给他带来了麻烦?
巨大的委屈和难堪再次席卷而来。我做错了什么?母亲生病,他送我去医院,是出于同事的道义还是别的什么?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为什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为什么他要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看我?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胡乱地点着鼠标,屏幕上的字迹模糊一片。周围的议论声似乎小了些,但那些探究的目光,还有角落里那道穿透性的视线,依旧如影随形。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无声的审判。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票务的小姑娘抱着一大摞刚印好的节目单,脚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她似乎没留意到脚下散落的一根道具用的短棍,脚尖被猛地一绊!
“啊呀!”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抱着那摞厚厚的节目单,直直地朝着我的方向——或者说,朝着我面前桌子上那杯刚倒好、还冒着热气的开水——扑倒下来!
“小心!” 有人惊呼。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我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挡,但已经来不及!
眼看滚烫的开水和散落的节目单就要一起砸在我身上!
电光火石间,一个敦实的身影猛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岳云鹏!
他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一步跨到我和那倾倒的女孩之间!他伸出右手,不是去扶那女孩,而是狠狠地、精准地一把抓住那女孩抱着的、眼看就要脱手砸向我的那摞沉重的节目单!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臂猛地一沉,但他死死攥住了!
同时,他的左手快如疾风,猛地一拨!
“哗啦——!”
那杯滚烫的开水被他用手臂外侧狠狠扫开!杯子飞出去老远,“啪嚓”一声摔在地上,热水四溅!冒着白气的液体大部分泼在了他灰色的卫衣袖子上和手背上!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瞬间拧紧,脸色白了白。
那摔倒的女孩被张云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只是受了点惊吓,节目单散落一地。
整个后台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岳云鹏站在原地,右手还死死抓着那摞救下来的节目单,左手的手臂和手背被热水烫得迅速泛红。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和被扶起的女孩,那双小眼睛带着未消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猛地射向那个惊魂未定的票务小姑娘,声音因为疼痛和怒火而拔高、发尖:
“你他妈走路不长眼睛啊?!这要是泼人脸上,你赔得起吗?!后台是让你跑马的地方?!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的咆哮声像炸雷一样在死寂的后台轰然响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女孩吓得脸色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声道歉:“对不起岳老师!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滚!收拾干净!” 岳云鹏不耐烦地吼了一句,把手里那摞节目单重重地摔在旁边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甩了甩被烫红的手臂,看也没看我一眼,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向服装间,重重地摔上了门。
“砰!”
那声门响,像最后的休止符,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
后台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随即被小心翼翼的收拾声打破。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再往这边看,更不敢再议论什么。烧饼张着嘴,脸上的促狭笑容僵住了。张云雷扶着那女孩,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服装间紧闭的门,又落在我身上,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的情绪。
我僵在原地,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惊险狂跳。看着地上破碎的杯子和一滩冒着热气的水渍,看着岳云鹏消失的方向,看着他刚才被烫红的手臂……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上喉咙,堵得我几乎窒息。
他冲过来了。他替我挡住了那杯开水。他用最粗暴的方式,用一场针对别人的、惊天动地的怒火,瞬间浇熄了所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他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极端的方式,划下了一道界限,也宣告了某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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