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更起,天街两侧便已摩肩接踵,万头攒动!洛阳百姓,乃至闻讯从周边郡县赶来的乡民、商贾、士子,裹着厚厚的冬衣,搓着手,呵着白气,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期盼。金鳞卫精锐士卒身着崭新的靛蓝棉衣与玄色披风,手持长戟,如同两道沉默而坚固的堤坝,将沸腾的人潮牢牢约束在御道两侧。甲叶在风雪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陌刀营三百锐士更是如同黑色的礁石,矗立在关键节点,鳞纹陌刀拄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煞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地投向皇城方向,投向那条铺着红毡、直通天坛的御道尽头。今日,是天子杨昭于南郊圜丘祭天大典之日!更是传闻中,将为砥定乾坤、再造大隋的寒衣阁四部首,授予无上权柄之时!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呼喊。
皇城正门——端门,在沉重的机括声中,轰然洞开!
“咚!咚!咚!咚——!”
九声象征着至尊皇权的景阳钟响,如同滚滚惊雷,穿透风雪,响彻云霄!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钟声余韵中,一支庄严浩大的仪仗,缓缓驶出端门,踏上了铺满红毡的天街!
当先开道的,是三百名身着明光重铠、手持金瓜钺斧的御林军,步伐沉重划一,甲胄铿锵!其后,是三十六名手持龙旗、日月旗、北斗旗的旗手,各色旌旗在风雪中猎猎招展!再后,是庞大的礼乐队伍,编钟、玉磬、笙箫、鼓乐齐鸣,奏响恢弘肃穆的《承天》之乐!
乐声里,天子的玉辂缓缓行来。由八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御马牵引,辂车鎏金镶玉,华盖垂旒,在风雪中折射出庄严的光晕。辂车四面垂着明黄色的纱幔,隐约可见内中身着十二章纹玄端冕服、头戴十二旒通天冠的天子身影。杨昭的面容在冕旒珠玉后看不真切,但那挺直的脊梁和透过纱幔传递出的沉静威仪,依旧让沿途百姓激动地屏住了呼吸,继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
“万岁——!”
“万岁——!!”
“万岁——!!!”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汹涌的潮水,拍打着天街两侧!积雪被这巨大的声浪震得簌簌落下。
玉辂之后,紧随其后的,并非皇室宗亲或公卿大臣,而是四辆形制古朴却威严深重的玄墨车驾!这四驾车驾并无过多装饰,唯有车辕上分别悬挂着一面醒目的旗帜:
第一驾,青旗之上,一条张牙舞爪、吞云吐雾的青铜夔龙!
第二驾,玄旗之上,一只仰天咆哮、煞气冲霄的插翅玄虎!
第三驾,赤旗之上,一只展翅欲飞、目光凌厉的浴火鸾凤!
第四驾,黄旗之上,一只沉稳如山、背负洛书的黄金玄龟!
四旗所向,人群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
“青龙!是沈墨先生!”
“白虎!秦狰将军!”
“朱雀!红绡大人!”
“玄武!杜衡先生!”
“寒衣阁!寒衣阁万岁!”
在无数道炽热目光的注视下,四驾车驾的帘幕纹丝不动。唯有秦狰的车驾经过时,那厚重的车帘被一只缠着渗血绷带、骨节粗大的手微微掀开一角,露出半张疤痕交错、独眼微眯、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冷硬侧脸。那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扫过风雪中肃立的金鳞卫陌刀营,最终落向远方天坛的方向,带着一种猛兽即将出柙般的暴戾与期待。
仪仗在震天的“万岁”与“寒衣阁”的欢呼声中,缓缓行至南郊圜丘。
天坛矗立于高台之上,圜丘为心,共三层,象征天、地、人。此刻,圜丘四周,早已布满了最精锐的金鳞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于圜丘之下,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却无人敢有半分异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通往圜丘顶层的汉白玉阶,以及阶下肃立的四道身影之上。
林天生并未乘车,他身着深青色一品朝服,外罩玄色貂裘大氅,独自一人,静立于玉阶之前。风雪吹动他的衣袂,他却如同山岳般沉稳。沈墨、秦狰、红绡、杜衡四人,则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方位,肃立在他身后半步。沈墨怀抱一卷古朴竹简,神色沉静;秦狰右臂按在腰间陌刀刀柄,独眼微阖,煞气内蕴;红绡怀抱一个紫檀长匣,气息幽冷;杜衡则手托一个黄金算盘,神态恭谨。
肃穆的礼乐声中,玉辂停稳。内侍掀开纱幔,杨昭在内侍搀扶下,缓缓步下玉辂。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在厚重的玄端冕服和通天冠的映衬下,更显病弱。甫一接触外面刺骨的寒风,他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微微摇晃,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内侍慌忙递上暖炉和锦帕。
“陛下…” 礼部尚书独孤机等老臣面露忧色,欲上前劝谏是否移驾暖阁观礼。
杨昭却摆了摆手,用锦帕掩住口,强压下咳嗽,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挺直了那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梁。他推开内侍的搀扶,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林天生五人,最终落在高耸入云的圜丘之上,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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