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市场上的人,”老板摸起菜刀,手臂一落,将它一角插进菜板中,“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老板的这一刀把车琳琳吓住了,身后的屋子里又出来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估计是兄弟俩开的店,“还有你,把我的鱼放下!你穿成这样,是白天出来抢劫的吗?”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们也不敢下定论,只是看个热闹。“什么事?”“这老板可是个硬茬啊。”“听说鱼是坏的。”......
杜涌示意杜汹赶快回来,但杜汹却抱着那筐鱼走了回来,“大家看看,他们家用坏掉的鱼换走了客人选好的鱼,这就是证据!”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可不是坏了我的名声。”两个老板都从摊位上走出,其中一个还拿起了菜刀。
车琳琳想要找那位客人对证,但人群中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
“把鱼交出来,否则两位黑衣人,就是抢劫,别怪我不客气!”老板说。
杜汹的个头比老板矮了一头,但还是倔强地抬头瞪着他。
老板瞪起了眉头,横起了嘴,一抬手,眼见刀刃就要落在杜汹身上,车琳琳立刻冲上前,用手臂挡住了刀刃。刀只是划破了她的袖子,刮在她的鳞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透过车琳琳手臂间的空隙,他睁大的双眼看着刀刃划过几厘米,直到刀背后露出老板凶恶的眼神。
“还说不是抢劫的,连盔甲都穿上了!”老板大喊。
这下,几人有理也说不清楚,周围的人也围地更近,“抓劫匪!”“抓小偷!”
在一阵慌乱之中,他们放下了鱼,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跑到了一处巷子中躲了起来。三轮车他们准备等人散去了再取,同时也发现三人随身带的钱也不见了踪影。
“到底谁是劫匪,谁是小偷啊!”杜汹大喊道。
“小点声。”杜涌说。
“回去了,咱爸不得骂我们。”杜汹垂头丧气地说。
“没事的,我跟你们去解释。”车琳琳安抚他们,其实她独自生活也很不容易了。
“走时送我去一个地方。”杜汹对车琳琳说,之后看了眼杜涌。
杜涌意识到他想要去的是织婆那里,朝他微微地摇着头。他了解自己的哥哥,若他有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他会在话的末尾加一些语气词,这样坚定的请求也代表了他的意愿,他不可能就这样受委屈。十二岁时,当他们见识到这世界还有其他力量存在时,杜涌是退缩的,但他能感受到哥哥的惊奇,他甚至想当织婆的学徒,就仿佛那一次是武林师父在挑选弟子。“人总不能在一个地方困一辈子,总不能逃避外面的世界”,这是他俩私下交流时杜汹的原话,而兄弟俩所接触到的最固定的地方--除了自己的家--就是织婆的店。如果真的有个武林师父要收杜汹为徒,杜涌是高兴的,但那个店,那个“人”,杜涌感觉仿佛是一个黑暗的魔鬼在摆着自己的棋谱。
杜汹的意志很坚定,车琳琳没有多问,也只好带他去了那个地方,一排平房,偶尔凸出几个两三层的楼,亏这里也算是排小商铺,但人影少得可怜。“琳琳姐,你就在这里等会吧。你要不要来?”杜汹问杜涌。“我不想去。”
杜涌坐在三轮车上,风不时卷起沙,他不时望向门,破旧的房屋嵌着一块华丽的铁门,紧闭着,他想象不到里面的事情。这会是他第一次自己来这里吗?杜涌心里想着,六年的时间,这样熟悉的路线,这不会是第一次。当杜汹出来时,他忘记了把自己的脸遮上,他的表情和体态与他在那个巷子里躲着时差不多。
“怎么样?”车琳琳帮他戴上面纱。
“没事,我们回去吧。”杜汹跳上车,低沉着脸。
杜涌已不记得那天下午车琳琳是如何向父亲解释的,他只知道外面的世界,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去探索,去生活。而杜汹的样子就像要做个流浪武侠,直闯江湖。
两年后,他果然毅然决然地闯进了“江湖”,父亲尊重他的决定,杜涌犹豫着该留在何处,他的心替他退缩了,他还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准备好。他在家与父亲一同务农,同时又期待着哥哥的每一封来信,他想知道他的经历,想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想用这些信件为自己做些心理准备,杜涌很清楚地记得哥哥的第三封信里说道他将那两个卖鱼的打了一顿,而且赢了。多年来,杜汹从未透露他的住址,也许他真的变成了个流浪者,疏忽了回信,直到杜涌找到了他的尸体。
多年以后,杜涌渐渐淡忘了哥哥的死亡,仿佛他仍在外流浪,只是不再写信。他也娶了妻子,迎来了自己的生活,虽然没有走出田地,但他知道自己的根就在这里。再多年以后,他有了四个孩子,送走了父亲,也亲手送走了妻子。
死亡并不是终点,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死亡似乎比正常人要来的早一些。死亡可怕吗?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座坟墓,知晓自己也终会变成其中之一,倒也不显得这样可怕。车琳琳对他说,“别这样,我们也都是人,终有一死”,她这样开导孤身一人的杜涌,“但我们不能死得糊涂,一定要死的明明白白,相信我们都知道自己身上的异常,别把它当做诅咒,你还有四个儿子呢。”而当时的车琳琳早已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病症,她的鳞片一片片地脱落,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但她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阿晨,还有阿园,今后也拜托你照顾了。”杜涌又送走了车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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