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很快就过去了,杜家匆匆忙忙地将田地修复地比以往更活泼了一些,但整体的气氛还是被杜涌带偏了,由于清明节的临近,他表现得很失落,很安静。对于他们家来说,清明节、中元节可以比肩于春节,甚至超越春节,因为他们家也就这几个活人,多添几个死人倒是显得“热闹”一些。
清早五点,天空没有下雨,只是乌云阵阵。杜涌麻利地将三个儿子叫醒,简单地吃了些面包,便让他们带着祭品前往祖坟处。他们的穿着并没有那么正式,只是平时的随意着装,白色的,蓝色的,格子的,花色的,黑色的,牛仔裤,短裤,直筒裤,休闲鞋,运动鞋,拖鞋,他们看重的是身上的山蛩纹,家族的标志,这一天他们坚定地露着脸。几人一路上习惯性地沉默着,就仿佛在这一天先祖们的灵魂就站在小路旁边看着他们拎着十几斤的东西前进。“战争”,杜燃仍然纠结在这个词上,他们怎么不像是在踏上战场?父亲必定要在先祖面前忏悔一番,在保证一番,最后许愿一番,这不就是心灵的战场。而杜燃亲身进入过意识世界,他慢慢回味过来,“灵魂”也许真的存在,也许它没有形体,也许它有无数形体,它们也许就像无形的蛛丝一样游离在空气中,凝视着,他不想抬头看,他幻想着乌云的背景下,灵魂会更加显眼。虽然天上有着阵阵乌云,但从缝隙中可以看到,乌云的上层是如海浪般卷曲的白云,也许只将迎来一场阵雨。
抵达祖坟处,面包提供的能量已经消耗了一半,几人迅速地将几个坟边的树枝和烂叶扫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尽管来了几十次,杜南风仍然在心里数着有几座坟,乘以三,代表他要磕几个头--不过要除去最后一个,那是杜恩的假坟。杜涌和杜向龙一起在每一个坟前铺好布,摆好贡品,最后几人一起将纸钱烧尽。
“先是你们的曾曾祖父母。”杜涌示意几人一起叩拜。
“杜永顺,王雪,三个。”杜南风心里暗暗算道。
“曾祖父母。”
“杜宪荣,梁秋实,六个。”
“曾祖父。”
“杜宪达,九个。”小时候他还问过父亲为什么这个碑上只有一个人呢,他那时觉得两个人一起磕头效率更高。
“你们的祖父......和祖母”杜涌还想说,虽然你们对他没有多少记忆,但通过我的讲述,他是一位比我要成功的父亲,这句话在以前他说过好几遍了,这次也就卡在了咽喉处,没有说出。
“杜万禾,赵文芳,十二。”虽然直呼其名不礼貌,但杜南风觉得他们总不会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吧。
“姑奶。”
“杜迎春,十五。”
“你们未曾谋面的叔叔。”
“杜汹,十八。”杜南风觉得父亲和叔叔的名字很合,汹涌,祖父很会起名嘛。但名字再汹涌,也卷不出这一方麦田。
下一个坟他知道,就是母亲的坟,他不敢不敬,事实上他很尊敬他的母亲,他怀念,愧疚,也爱着母亲,尽管他那时候还小,但他知道母亲是真正爱自己的孩子的,胜过父亲。
杜涌在杜汹的坟前停了一会,并没有向下一个坟走去。他将杜汹坟前的白酒打开,默默地浇了一些在地上。
1973年。
这一年,杜汹和杜涌刚好十六岁,他们早已把自己当做成人,以成人的样子去做事,但他们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心智尚未成熟。身为双胞胎的他们,性格上是相反的,也许正是这份互补让这个家稳定许多。
三年前,他们迎来了一家新邻居,车琳琳,父母刚刚去世的二十多岁的女孩--由于杜家当时无心打理这么大片的田地,便很便宜地卖给了她,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杜万禾知道她和他一样,身上异于常人--满腹的鱼鳞。作为一位捡了便宜的新邻居--得到了新的房子和土地,也得到了一个新的“家庭”,她对杜家也很慷慨,事无巨细,很快也成为了兄弟俩的好朋友和大姐姐。
那天,车琳琳交代好请来农耕的农民,骑着三轮车,路过正在耕作的杜家父子,“要不要去市场采购些东西呀!”。杜汹和杜涌都转头看向了父亲,一来他们很喜欢和车琳琳相处的时光,二来他们也想去外面的世界转转。父亲也知道他们的心思,给了他们些钱,摆摆手让他们去了。他们很快地将自己的脸和手臂“武装”起来,跳上了三轮车,尽管太阳正热,但他们在全身心地享受吹过的清风。
市场的地面很硬,杜汹帮车琳琳推着车,几人一同顺着人流往前走。就在一个鱼贩摊前,车琳琳凭直觉看出了客人选的鱼在称重后被老板掉包了。性格直爽的她直接就朝老板喊道,“你把他的鱼换回来!”客人还不解,她继续解释,“你的鱼被掉包了。”正巧也碰上暴脾气的老板,他也喊道,“你再说一遍?”“你把他的鱼掉包了。”“你个小丫头敢这么说!”“这些鱼摞在一起的形状与客人挑选的不同,而且单凭气味我就能判断出来,我也做过水产生意!”杜汹快速绕到摊子后面,将一筐鱼举了起来,那位客人也打开了袋子,虽然他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