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毕,宾客渐散。国公府正厅内还残留着喜庆的余韵,但喧嚣已落。沈云昭在母亲林氏和贴身丫鬟碧玉的陪伴下,沿着抄手游廊,往自己的“锦瑟院”走去。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夏日特有的慵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闷。
行至一处穿堂,前方拐角处却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却又足够刺耳的争执声。
“王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冰例是府中定例,小姐院里今日宾客多,又刚行完大礼,正是最需要冰的时候!你怎敢只给这么一小盆?”是锦瑟院另一个大丫鬟,性子直爽泼辣的青黛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哟,青黛姑娘好大的火气!”一个阴阳怪气、透着油滑的声音响起,正是府中掌管部分内务、柳姨娘心腹之一的王嬷嬷,“府中冰窖存冰有限,各处主子都要用度。二小姐前两日就有些暑气不适,柳姨娘心疼,特意吩咐了要多送些冰过去静养。你们大小姐刚行完礼,想必也累了,在屋里静静歇着,少走动,自然也用不了那么多冰!这一小盆,够用了!”
“你!”青黛气得声音发颤,“柳姨娘吩咐?那夫人的吩咐呢?夫人明明说了,今日小姐院里病例加倍!你分明是故意克扣!”
“哎呦,青黛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嬷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什么克扣不克扣的?我王婆子掌管冰窖十几年,向来是秉公办事!二小姐身子金贵,自然要优先照顾!大小姐是嫡女,更要体恤下人,懂得谦让才是!你这么嚷嚷,是想让外人觉得我们大小姐骄纵跋扈,连一点冰都要跟妹妹争吗?”
“你胡说八道!”青黛被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几乎要扑上去。
沈云昭的脚步在穿堂入口处停下。林氏的脸色沉了下来。碧玉更是气得小脸通红,攥紧了拳头。
沈云昭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前世,这种刁奴仗着柳姨娘的势,明里暗里克扣她院里用度、给她使绊子的事情,数不胜数。那时她性子软,又顾忌名声,总想着息事宁人,反倒让这些刁奴越发猖狂,最后连累得她身边的丫鬟都跟着受气,甚至被寻了错处发卖!
克扣病例?夏日炎炎,没有足够的冰降温,不仅人难受,连屋里的花草都容易蔫败,更会惹来蚊虫!这分明是柳姨娘母女见她及笄礼风光,又没能当众让她出丑,便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恶心她、打压她!顺便,还能挑拨一下她和母亲的关系——毕竟内务管理,名义上还是林氏主理。
“母亲,”沈云昭轻轻挽住林氏的胳膊,声音平静无波,“看来府里有些规矩,是得重新立一立了。女儿陪您过去看看?”
林氏看着女儿沉静的眼眸,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她掌管中馈,平日里事务繁杂,加上性子宽和,竟让这些刁奴钻了空子,欺到女儿头上了!她点点头,母女二人带着碧玉,转过了穿堂。
只见青黛正拦在一个身材微胖、穿着体面绸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老婆子面前,气得眼眶发红。那老婆子正是王嬷嬷,她手里端着一个小得可怜的铜盆,里面只放着几块快要化尽的碎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低头哈腰的小丫鬟。
王嬷嬷看到林氏和沈云昭突然出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堆起谄媚的笑容,屈膝行礼:“老奴给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惊扰了夫人和大小姐,真是该死!”
她不等林氏开口,便抢先诉苦道:“夫人您来得正好!您快给老奴评评理!青黛这丫头,仗着是大小姐房里的人,就对老奴大呼小叫,非说老奴克扣病例!天地良心啊!老奴是严格按照府中规矩,各处权衡后才送来的!二小姐身子不适,柳姨娘特意吩咐要多照顾些,老奴也是没法子啊!大小姐最是明理宽厚,定能体谅老奴的难处……”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沈云昭,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沈云昭若追究,就是不懂事、不体恤下人、不友爱姐妹。
青黛看到主心骨来了,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夫人!小姐!奴婢没有胡说!王嬷嬷她……”
沈云昭抬手,止住了青黛的话头。她看都没看王嬷嬷那副假惺惺的嘴脸,目光落在那小铜盆里可怜的几块碎冰上。夏日午后的穿堂,闷热无风,那点冰,连一丝凉气都感觉不到。
她缓缓走上前,在王嬷嬷面前站定。
王嬷嬷被她平静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强笑道:“大小姐,您看这……”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如同惊雷般在安静的穿堂内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嬷嬷被打得头猛地一偏,肥胖的脸上瞬间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沈云昭,仿佛见了鬼一般!她怎么敢?!她可是柳姨娘的心腹!
沈云昭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动作优雅,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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