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红木匣子被稳妥地锁进了锦瑟院最隐秘的暗格。账册与钥匙在手,沈云昭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并未放松分毫。这仅仅是开始。柳姨娘被夺了财源,如同被拔了牙的毒蛇,此刻的蛰伏,必然酝酿着更阴毒的反噬。而要将母亲那些被柳姨娘糟蹋多年的产业重新盘活,扭亏为盈,单靠她一个深闺小姐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人手,需要绝对忠诚、能力可靠、且能隐于市井不引人注目的心腹。
国公府内,经过雷霆整顿,虽暂时肃清,但柳姨娘多年经营,难保没有更深的暗桩。府内可用之人,周嬷嬷忠心有余,却年事已高,且目标太大;碧玉机灵忠心,但同样身份敏感,一举一动皆在有心人眼中。沈云昭的目光,必须投向府墙之外,投向那鱼龙混杂却生机勃勃的市井之地。
几日后的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悄然驶离了定国公府侧门,融入京城熙攘的人流。车内,沈云昭一身素净的月白细棉布衣裙,发髻简单绾起,只簪一支素银簪子,脸上覆着轻纱帷帽,遮掩了过于出色的容貌。碧玉同样作寻常丫鬟打扮,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不起眼的蓝布包裹。
马车并未驶向任何繁华的商铺或权贵府邸,而是七拐八绕,最终停在城南一处略显陈旧却干净整洁的巷口。这里远离勋贵云集的城东,多是些小商贩、手艺人和普通百姓居住。
“小姐,到了。”车夫是周嬷嬷一个远房侄子,老实可靠,得了严令只负责接送,不问缘由。
沈云昭颔首,在碧玉的搀扶下下了车。主仆二人步履轻盈,穿过略显嘈杂的巷道,空气中弥漫着早点摊的烟火气和各种市井生活的声响。最终,她们停在了一扇半旧的木门前。碧玉上前,有节奏地轻叩了三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露出一张布满风霜却眼神清亮的中年妇人面孔。妇人见到碧玉,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又看到她身后虽遮着面纱但气度不凡的沈云昭,立刻明白了什么,连忙侧身将人让了进去,迅速关好门。
小院不大,收拾得井井有条。正屋门口,一个身材敦实、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正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见到沈云昭进来,连忙躬身行礼:“小人赵大,见过……见过贵人!”他身后的妇人,是他的妻子赵娘子,也跟着行礼。
“赵叔、赵婶不必多礼。”沈云昭抬手虚扶,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她摘下帷帽,露出清丽却隐含威仪的容颜。
赵大和赵娘子看清她的面容,呼吸都是一窒,更显恭敬。他们原是林氏陪嫁庄子上的一对管事夫妻,为人忠厚勤勉,颇得林氏信任。后来柳姨娘掌权,寻了个由头将他们排挤出了庄子,这些年靠着赵娘子做些针线和赵大偶尔打零工勉强度日。周嬷嬷暗中寻访可靠旧人时,第一个便想到了他们。
“周嬷嬷的信,想必二位已经看过了。”沈云昭开门见山。
“是,是。”赵大连忙应道,声音带着激动后的微颤,“嬷嬷的信里都说了,小姐……小姐要重振夫人当年的产业!小人和婆娘,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当年若非夫人心善,小人一家早就……这些年,我们从未忘记夫人的恩情!”
赵娘子也红着眼眶道:“小姐放心,我们夫妻俩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忠心可靠,也略懂些田庄上的活计。柳……那人克扣盘剥、欺上瞒下的手段,我们当年在庄子上是亲眼见过的!账目上的猫腻,也略知一二!”
这正是沈云昭看中他们的地方——忠诚、有经验、熟悉柳姨娘的手段,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被柳姨娘打压的“旧人”,身份干净,不易引人怀疑,且对柳姨娘有着天然的敌意。
“很好。”沈云昭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赵叔、赵婶的忠心,我信得过。今日前来,便是要将一份重任托付于二位。”
她示意碧玉打开蓝布包裹,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份地契副本和几张写着密密麻麻要求的纸张。
“母亲嫁妆中,城南郊外的‘丰裕田庄’和城西‘锦绣绸缎庄’这两处,是根基。田庄土地肥沃,绸缎庄地段尚可,却被柳姨娘经营得几近荒废,账目混乱不堪。”沈云昭指着地契,“我要你们夫妻二人,以‘归乡小商人’的身份,暗中接管这两处产业。赵叔负责田庄,赵婶负责绸缎庄的日常采买和部分账目核查。”
赵大和赵娘子听得呼吸急促,这是天大的信任!
“明面上,”沈云昭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我会另外安排掌柜打理。你们是‘暗桩’,隐于幕后。你们的任务有三:其一,摸清真实情况,包括佃户、雇工、库存、历年真实账目底细;其二,暗中留意柳姨娘是否还留有后手,比如安插的人、故意制造的麻烦;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二人,“帮我物色可靠的人手!尤其是那些被柳姨娘排挤、打压过的旧人,或者身世清白、有一技之长却郁郁不得志的。我需要一支完全忠于我、能渗透到各个产业核心的‘眼睛’和‘耳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