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园暖阁内那场冰与火的炼狱,终于在天光破晓前,暂时落下了帷幕。秋猎:皇家围场风云起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令人骨髓生寒的天晶盐气息,以及淡淡的血腥气。沈云昭躺在榻上,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依旧白得透明,如同最脆弱的薄瓷,仿佛一触即碎。但她的呼吸,却奇迹般地平稳了许多,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顽强节奏。
林妙手瘫坐在榻边的矮凳上,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和后背,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她的双手因长时间高强度的施针和操控药力而微微颤抖,指尖残留着冰晶融化后的水痕。在她脚边的银盘中,散落着几枚金针,针尖竟凝结着细微的冰霜,旁边还有一小撮已经变成灰败粉末的天晶盐残渣。
“暂时…压住了…”林妙手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极度的疲惫,“天晶盐的寒气…配合针法…强行将那‘盐蚀文’引发的血脉躁动…冻结了部分…但也只是…饮鸩止渴…冰封之下…反噬之力积蓄更甚…且那天晶盐中…必被雷万霆做了手脚…寒气之中…夹杂着一丝极其阴损的…蚀骨暗毒…我只能…暂时将其逼至你左臂少阳经末端…如同悬剑…”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沈云昭无力垂放在锦被外的左手小指。那小指的指尖,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皮肤下隐隐有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暗色纹路蔓延,透着一股阴冷的死气。正是那天晶盐中被掺入的阴毒!
“此毒…如同附骨之蛆…会缓慢侵蚀经脉…破坏生机…若无解药…或特定方法拔除…七日之后…反噬与毒发…将同时爆发…神仙难救…”林妙手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与忧愤,“雷万霆…好毒的心肠!”
沈云昭缓缓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经历过极致的痛苦与冰火的淬炼,此刻反而沉淀出一种近乎剔透的平静,如同寒潭深水。她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感受着指尖那阴毒的冰冷刺痛,以及体内冰壳下更加汹涌狂暴、却被强行束缚住的灼热洪流。
“知道了…”她的声音比林妙手更沙哑,却异常清晰,“能换这七日…值了。”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眼神深邃。这七日,是她搏来的最后时间窗,代价沉重,却也撕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夹杂着阿竹惊慌失措的阻拦声和某种极具穿透力的尖细嗓音。
暖阁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深秋的凉风灌入,吹散了室内凝滞的药气。阿竹脸色煞白地被两个面无表情、身着宫中内侍服饰的太监推开。
当先一人,面白无须,眉眼细长,身着深紫色蟒袍,手持一柄拂尘,正是皇帝身边颇为得力的传旨太监,高公公。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针,不动声色地扫过室内的一片狼藉和榻上气息奄奄的沈云昭。
“沈小姐,”高公公尖细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在寂静的暖阁中响起,“陛下口谕:秋高气爽,正宜猎猎。三日后,西郊‘御风苑’皇家围场,大开秋狩。念及沈小姐妙手仁心,救治京畿病患有功,特旨允其随驾观礼,以彰圣恩。钦此——”
口谕宣毕,暖阁内一片死寂。
林妙手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让此刻的云昭去秋猎?这简直是催命符!舟车劳顿、围场风寒、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体内那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便会彻底崩溃!
阿竹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公公!我家小姐她…她身染沉疴,实在无法起身,更经不起车马劳顿啊!求公公开恩,向陛下陈情…”
“嗯?”高公公细长的眉毛一挑,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冷了下来,“陛下的恩典,岂容推辞?沈小姐救治万民,仁心可嘉,陛下体恤,特允其观礼静养,已是天大的恩宠。莫非…沈小姐是觉得圣恩太轻?还是…这病,病得不是时候?”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沈云昭苍白如纸的脸上,又扫了一眼地上那些带着冰霜的金针和灰败的盐渣。
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沈云昭放在锦被下的手,微微蜷紧。指尖那阴毒的刺痛感,此刻格外清晰。皇帝的“恩典”,看似荣宠,实则是试探,是逼迫,更是将她置于风暴中心的阴谋!不去,便是抗旨不遵,给了皇帝乃至所有觊觎者动手的借口。去…便是将自己这残破之躯,主动送入虎狼环伺的猎场!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味,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如水的恭顺与虚弱:“臣女…沈云昭,叩谢…陛下天恩。”她的声音依旧低弱沙哑,却清晰地传入高公公耳中,“陛下隆恩浩荡,体恤臣女微躯…臣女…纵是万死…亦当随侍君前,以报…圣恩万一…”
她挣扎着,似乎想撑起身子行礼,却力有不逮,剧烈地咳嗽起来,肩头耸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咳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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