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主帐附近,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与狩猎喧嚣截然不同的压抑气氛。
沈月蓉已被拖下去清理了许久。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骑装,试图洗刷掉昨夜牛乳茶泼身、虫粉暴露的狼狈与嫌疑。然而,精心描绘的妆容下,眼角的红肿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惊惶,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她强迫自己镇定,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早已想好的说辞:是沈云昭陷害!是那个贱人故意泼茶,还不知用了什么邪术让自己衣服显出异样!只要咬死不认,没有确凿证据,谁能定她的罪?父亲和嫡母为了沈家颜面,也绝不会让事情闹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世家贵女的端庄仪态,在贴身丫鬟春杏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主帐区域,准备去向帝后“请罪”,顺带哭诉一番自己的“冤屈”。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暗示沈云昭身中奇毒、性情乖戾,才有此疯狂之举。
然而,刚转过一顶华丽的帐篷,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主帐前的空地上,气氛肃杀。太子萧胤一身明黄常服,负手而立,俊朗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罕见的寒霜。他身后站着数名气息沉凝的东宫侍卫,如同出鞘的利剑。而本该在“安全区域”静养的沈云昭,此刻竟被她的侍女阿竹和两名陌生的内侍搀扶着,出现在了这里!
沈云昭的状态看起来糟糕到了极点。脸色苍白如金纸,毫无血色,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她身上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普通宫人制式的厚披风,勉强遮住了破碎染血的裙裬。一条腿似乎无法着力,全靠旁人支撑,整个人虚弱得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眼睛,在极度的虚弱中,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冷冽,直直地朝沈月蓉望来。
在她们身旁,还站着一名须发皆白、提着药箱的太医,神色凝重。
沈月蓉的瞳孔骤然收缩!沈云昭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应该死在那个山谷里,被野兽啃噬得尸骨无存了吗?!那三个杀手呢?王嬷嬷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太…太子殿下…”沈月蓉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她慌忙屈膝行礼,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臣女…臣女昨夜不慎失仪,特来向陛下、娘娘请罪…”她将目光转向沈云昭,努力挤出关切和惊诧的表情,“大姐姐?您…您这是怎么了?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可是那惊马…”她故意提起惊马,想将话题引向意外。
太子萧胤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从沈云昭狼狈虚弱的模样移开,落在沈月蓉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他没有立刻回应沈月蓉的请罪,而是转向沈云昭,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沈大小姐,太医诊断如何?伤势可要紧?”
太医连忙躬身回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回禀太子殿下,沈大小姐外伤主要在左小腿,有尖锐木刺扎入,失血不少,幸而未伤及筋骨。但更棘手的是内息…脉象极其紊乱虚弱,似受过剧烈冲击,且有某种阴寒之力侵入肺腑,纠缠不清,伤及根本,需好生静养调理,万不能再受刺激或颠簸,否则…恐有大碍。”太医的话隐晦,却点出了沈云昭此刻身体的凶险状况。
萧胤的眉头锁得更紧。阴寒之力?是那夜宴上拓跋烈所说的“盐蚀文”?他看向沈云昭的目光复杂了几分。
沈云昭在阿竹的搀扶下,微微屈身,声音虚弱却清晰:“多谢殿下关怀…臣女…无碍。”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脸色已然发白的沈月蓉,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与愤怒,“若非臣女命大,此刻恐怕已葬身兽腹,尸骨难寻了!”
“什…什么?”沈月蓉心头狂跳,失声惊呼,脸上的关切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大姐姐…你…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兽腹…什么尸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心虚。
“怎么回事?”阿竹再也忍不住了,她扶着自家小姐,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二小姐!事到如今,你还要装模作样吗?!昨夜你端给小姐那杯掺了‘失魂引’虫粉的牛乳茶,想害小姐当众失仪乃至惊马!阴谋败露后,你竟还不死心!买通杀手,暗中给小姐的马下毒,制造惊马坠崖!更在山谷中埋伏杀手,意图毁尸灭迹!若非小姐临危不乱,又有猛兽相助,反噬了那些恶徒,此刻…此刻小姐她…”阿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沈月蓉。
“你…你血口喷人!”沈月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地反驳,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阿竹!你不过一个贱婢!竟敢污蔑主子!什么虫粉!什么杀手!什么猛兽!简直是一派胡言!大姐姐坠马受伤,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你竟也跟着疯魔了不成?!”她转向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瞬间涌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太子殿下明鉴!臣女冤枉啊!臣女昨夜是真心担忧姐姐身体,才奉上牛乳茶,谁知姐姐突然失手打翻,污了臣女衣衫…那虫粉…定是有人趁机陷害!至于什么惊马坠崖、杀手埋伏…臣女一概不知!定是这贱婢护主不力,让姐姐遭了意外,怕受责罚,便胡乱攀咬!求殿下为臣女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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