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祠堂焚毁的冲天金焰与穿云裂石的凤鸣,如同两道惊雷,彻底劈开了笼罩京城的阴霾,也重重砸在那些依附于赵家、盘踞在帝国经济命脉之上的硕鼠心头。神火焚祠,昭示的不仅是旧日污秽的终结,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清算即将到来的凛冽信号!
然而,风暴的中心,并未停歇。
靖北王府的书房内,炭火融融,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肃杀。沈云昭端坐书案之后,面前摊开的并非诗书典籍,而是一卷卷详尽的江南盐务卷宗、漕运图志、以及一封封由夜枭卫密探自江南八百里加急送回的密报。她的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目光沉静如水,却蕴含着洞穿迷雾的锐利。
“王爷,”她抬起眼,看向窗边负手而立的萧绝,声音清冽,“赵家虽倒,然其盘踞江南盐运数十载,根基犹存。那些依附其下的盐枭巨贾,早已结成一张盘根错节、吸血自肥的巨网。他们把控盐引,哄抬盐价,勾结地方,私贩夹带,致使官盐壅滞,私盐横行,民怨沸腾!国库盐课年年亏空,边军饷银屡屡拖欠,皆源于此蠹虫之祸!”
她拿起一份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数家江南最大盐商近期异常的资金调动和暗中串联。“断头宴”与“焚祠”的雷霆手段,非但未能震慑这些巨富,反而让他们嗅到了危机,正试图抱团取暖,甚至暗中转移资产,勾结朝中残余势力,意图反扑,继续把持这吸血的命脉!
“江南盐运,乃国朝财赋之半壁,民生之根本,亦是赵家余毒最深、最需肃清之地!”沈云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云昭请命,以长宁县主之身,兼领江南盐运监察特使之职,代陛下与王爷,行雷霆手段,断其爪牙,夺其盐引,重整盐纲!此战,非为私怨,乃为国计民生,为断赤蝎财源,亦为……彻底拔除赵家遗毒之根!”
萧绝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沈云昭身上。她素净的容颜在灯下如玉,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利剑。他深知江南盐务积弊之深,牵涉之广,阻力之大,远胜于在京城掀起的血雨腥风。那是一片由白银、权势和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构筑的泥沼。但沈云昭眼中的光芒,那种洞悉要害、直指核心的冷静与锐气,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准。”萧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赐你尚方剑印,江南诸道、盐运司、漕帮水师,凡涉盐务者,皆听你节制。遇阻挠、贪渎、抗命者,可先斩后奏!”他走到书案前,取出一枚玄铁铸就、刻有龙纹与“如朕亲临”四字的沉重令牌,郑重地放在沈云昭面前。“此去江南,凶险万分。本王调‘夜枭’三组精锐,由凌风亲自统领,护你周全。另,江南布政使刘文焕,乃本王门生,忠直可用,你可倚为臂助。”
沈云昭双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令牌,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冰冷与无上权柄。“云昭,定不负陛下与王爷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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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江南,扬州。
这座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闻名的繁华之城,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诡异而紧张的气氛之中。运河之上,往昔千帆竞渡、盐船如织的盛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官盐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盐包被防雨的油布草草覆盖,却不见运船装卸,苦力们三五成群地蹲在码头边,眼神茫然。而城内各大盐号,虽依旧开门,但柜台上盐价飞涨的木牌刺目无比,前来购盐的百姓排着长队,脸上交织着焦虑与愤怒。
“听说了吗?京里来的那位长宁县主,带着尚方剑印,要动盐引了!”
“盐引?那可是盐商们的命根子!她能动得了?”
“怎么动不了?赵家都让她连根拔了,祠堂都烧了!听说她手里那把剑,能引来神火!”
“哼,强龙不压地头蛇!江南的水深着呢!她一个女流之辈,懂什么盐务?我看啊,迟早得碰一鼻子灰!”
“可这盐价一天一个样,再这么下去,咱们老百姓还怎么活啊?”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类似的议论沸反盈天。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盐商、掮客、乃至依附盐业生存的无数小民中蔓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投向那座临时被征用为盐运监察使行辕的、位于瘦西湖畔的“澄园”,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焚祠县主”挥下第一刀。
澄园,听雨轩。
轩外细雨如丝,敲打着芭蕉,更添几分江南的静谧。轩内,气氛却凝重如铁。
沈云昭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未施粉黛,只以一根白玉簪松松绾着青丝,坐在主位。她面前的长案上,堆满了卷宗、账册和地图。下首,坐着一位身着三品孔雀补子官袍、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精干与忧色的中年官员,正是江南布政使刘文焕。凌风一身玄衣,抱剑立于沈云昭身后,如同沉默的守护神。
“县主,”刘文焕的声音带着沉痛与急切,“自您抵达扬州,颁下‘暂停旧盐引效力、待核查后方可凭新引行盐’的钧令,整个江南盐市已近瘫痪!以‘裕丰隆’陈万金、‘通海源’胡四海、‘永泰祥’周茂才为首的三大盐枭,联合其余大小盐商二十余家,表面顺从,实则暗中串联,囤积居奇,哄抬盐价!更煽动依附盐业的苦力、脚夫、船工数万人,散布谣言,酝酿骚动,意图以‘民怨’胁迫官府,逼您收回成命!再如此下去,恐生民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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