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小院的森冷气息尚未散尽,那具在寒风中簌簌化为尘灰的“毒母”尸骸,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深深刻在沈云昭的眼底。林姨娘死前那凝固的惊骇,佛堂里诡谲的“火蟾”图腾,宫城西苑飘出的冰冷密信……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而旋涡的中心,似乎正无声地转移。
“王爷,”沈云昭的声音在靖北王府的书房内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寂,清冷如冰泉,“赵家虽倒,然其根基未绝。朱雀街的血,是陛下与您雷霆手段的明证,足以震慑宵小。但赵家祖宅祠堂,供奉着赵氏先祖牌位,承载其百年煊赫与……累累罪孽!此乃赵家精神之巢穴,亦是其遗毒盘踞之所。若不彻底根除,恐有死灰复燃之虞,更会沦为某些不甘之徒凭吊怨望、暗中勾连之地!”
她站在书案前,月白的宫装衬得她面容愈发沉静,唯有那双明澈的眼眸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然。“云昭请旨,亲临赵家祖祠,督拆其庙,焚其牌位,涤荡其污秽!以此昭告天下——忠奸有别,天理昭昭!凡祸国殃民、构陷忠良者,纵使其宗庙倾颓,亦难赎其罪,天地不容!”
萧绝立于窗前,玄色的背影仿佛与窗外沉沉的暮色融为一体。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沈云昭身上,审视着她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意志。赵家祠堂,那不仅仅是几间屋子、几块木头牌位,它是赵氏一族在京城的图腾,是无数依附者心中残存的念想。彻底摧毁它,无异于将赵家从京城的历史中彻底抹去,更是对沈家当年冤屈最有力的昭雪!这不仅是物理上的摧毁,更是精神上的绝杀!
“准。”萧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决断,“本王与你同往。凌风!”
“属下在!”凌风如影子般现身。
“传令巡城司、京兆府,即刻清场赵氏宗祠方圆三里!调一营京营兵马,封锁所有通道,擅闯者,格杀勿论!再调两队夜枭卫,由你亲自指挥,护卫县主,确保拆毁焚毁过程……万无一失!”萧绝的目光扫过沈云昭,“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做得……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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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京城上空,仿佛随时会倾泻下冰冷的雨雪。然而,一种比天气更肃杀、更沉重的气氛,却笼罩在昔日煊赫的赵府祖祠周围。
曾经门庭若市、香火鼎盛的赵家祠堂,此刻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的“赵氏宗祠”鎏金匾额黯淡无光,巨大的交叉封条如同两道耻辱的烙印。祠堂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身着玄色甲胄的京营兵士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地将整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甲胄与兵器反射着天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铁血气息。更远处,无数闻讯赶来的百姓被隔绝在警戒线外,人头攒动,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压抑的嗡鸣。
“真要拆赵家祠堂啊……”
“何止拆!听说还要烧祖宗牌位!”
“天爷……这可是掘人祖坟、断人香火啊!”
“呸!赵启恒父子作恶多端,害死多少人?烧他牌位都是轻的!”
“沈县主亲自来督拆……唉,当年沈家……”
各种复杂的目光交织着,恐惧、兴奋、怜悯、快意、还有对即将发生之事的巨大好奇,全都聚焦在那座森严紧闭的祠堂大门上。
“靖北王驾到——!长宁县主驾到——!”
肃穆的唱喏声穿透嘈杂。
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潮水,瞬间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萧绝一身玄黑亲王常服,外罩墨狐裘大氅,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冰,策马当先。他周身散发的无形威压,让喧嚣的人群瞬间死寂。紧随其后的青帷马车停下,沈云昭的身影出现。
她今日并未着宫装,而是一身素净利落的月白劲装,外罩一件同色镶银狐裘短披风,乌发以一根素银簪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颈项。在这肃杀压抑的氛围中,她清丽绝伦的容颜带着一种冰雪般的凛然与肃穆,眼神澄澈平静,无悲无喜,唯有深处一点寒星般的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洞悉一切魑魅魍魉。她步履沉稳,一步步走向那紧闭的祠堂大门,步履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决绝。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人群的议论声陡然升高,无数道视线充满了探究、敬畏,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恐惧。这位亲手将赵家推向深渊、又揭穿了“断头宴”阴谋的县主,今日亲临焚祠,其意不言自明!
萧绝在祠堂大门前勒住马缰,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凌风率一队黑甲覆面的夜枭卫,如同磐石般拱卫在沈云昭身侧。
“开祠!拆!”萧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遵王命!”巡城司都尉大声应诺,手一挥。
数名膀大腰圆的兵士上前,手持沉重的大锤和撬棍。
“哐当!哐当——!”
沉重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巨大的封条被蛮力撕扯开,朱漆大门上的铜锁被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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