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倒是……忧国忧民!” 皇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朕今日提及,非为仓促论断,而是要问问昭阳县主!问问她,可还记得当年兵败如山倒之时,她父亲沈烈身边那个最得力的副将——赵拓!最后的下场!”
皇帝猛地抓起箱中一份染血的认罪书,狠狠掷向大殿中央!那纸卷在空中展开,如同招魂的幡,啪嗒一声落在沈云昭脚前!
“赵拓!”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沈云昭心头!那个看着她长大、如同亲叔父般、最后与父亲一同战死的赵叔叔?!
她强忍着巨大的眩晕感,目光死死钉在那份认罪书上。纸张陈旧,边缘破损,上面字迹潦草扭曲,却依稀可辨:“……罪将赵拓……贪功冒进……违抗军令……擅离主阵……致大军侧翼洞开……狄骑突入……侯爷为救罪将……身陷重围……力战殉国……百死莫赎……此皆罪将一人之过……与旁人无涉……”
落款处,是一个歪歪扭扭、蘸着暗褐色血迹的手印!
“看清楚了?!” 皇帝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残忍的快意,“这便是当年被生擒的赵拓,在狄人严刑拷打之下,亲笔画押的认罪书!白纸黑字,血印为证!你父亲沈烈,一代名将,不是死于狄贼之手,而是死于他最信任的副将——赵拓的愚蠢背叛和贪功冒进!他沈烈识人不明,驭下无方,致使数万大军溃败,边关震动!这,就是你沈家所谓的‘忠勇’?!”
“不可能!” 一个凄厉悲愤的声音猛地响起!不是沈云昭,而是站在武将队列中的雷豹!他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猛兽,猛地冲出队列,噗通跪倒在地,虎目含泪,嘶声吼道:“陛下!赵将军绝不是那样的人!末将与赵将军同袍多年,深知其为人!他忠肝义胆,对侯爷更是敬若神明!怎会贪功冒进,违抗军令?!定是狄贼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这份认罪书,是假的!是狄贼的离间之计啊陛下!侯爷他……侯爷他是被……”
“住口!” 皇帝厉声打断,眼中杀机毕露,“雷豹!你一介武夫,懂什么?此乃军前重犯亲笔画押,铁证如山!岂容你在此咆哮殿堂,质疑朝廷定论?念你旧日有功,给朕滚下去!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陛下——!” 雷豹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渗出,巨大的悲愤与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他猛地看向沈云昭,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哀求。
沈云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父亲被污蔑,赵叔叔被泼上叛将的污水,连死后都要背负千古骂名!皇帝这一手,狠毒到了极点!不仅是要打压她,更是要彻底抹黑沈家军,斩断她在军中的所有根基!
她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份冰冷的认罪书。指尖触及那干涸发黑的血迹,仿佛能感受到赵拓叔叔临死前的痛苦与绝望。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寒星,直直望向御座上的帝王,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
“陛下明鉴。赵拓将军忠勇,天地可鉴。此份认罪书,字迹潦草扭曲,语焉不详,更无具体时间地点佐证,仅凭一个血指印……实难令人信服。狄人狡诈,惯用离间,伪造文书,屈打成招,此乃其惯技。仅凭此一纸来源不明、疑点重重的‘认罪书’,便要推翻朝廷当年定论,污蔑忠烈,臣女……万难心服!”
她顿了顿,迎着皇帝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更何况!若赵将军真乃叛将,致使大军溃败,那为何当年生擒赵将军的狄军将领,战后非但无半分封赏,反而被其主将阿史那咄吉以‘作战不力’为由,当众鞭笞,贬为奴隶?!此事,当年随北狄议和使团归来的我朝被俘士卒,皆可作证!陛下若不信,可即刻传唤兵部档案,或询问在场诸位曾参与当年议和的老大人!此等反常之举,岂是一个‘叛将之功’所能解释?!”
“轰——!”
殿内再次哗然!一些经历过当年议和的老臣脸色骤变,显然想起了某些细节!皇帝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沈云昭这一记反击,精准狠辣!直接戳中了这份“铁证”最致命的逻辑漏洞!一个立下“生擒叛将导致敌军主帅战死”大功的狄将,非但无赏反而受罚?这根本说不通!
“你……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混淆视听!” 皇帝恼羞成怒,猛地指向一直沉默站在使团队伍中的北狄正使阿史那浑,“阿史那浑!你来说!当年生擒赵拓的,可是你麾下猛将?此人后来下场如何?沈云昭所言,可是实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阿史那浑身上。这个魁梧的狄人使臣,自沈云昭揭露萧玦通敌时起,脸色就异常阴沉。此刻被皇帝点名,他踏前一步,狼皮大氅下肌肉虬结,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眼神锐利地扫过沈云昭,最后对着御座瓮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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