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殿寝宫,死寂如墓。
浓重的药味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几乎令人窒息。厚重的帷幔低垂,将外界的光线隔绝了大半,只余几盏长明灯在角落里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将榻上那抹单薄的身影拉得更加细长、脆弱。
沈云昭躺在凤榻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如同初冬的新雪,没有丝毫生气。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杂音。孙仲景枯槁的手搭在她的腕脉上,眉头拧成了死结,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枯瘦的身体紧绷着,仿佛在与无形的死神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金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心口、头顶要穴,针尾微微震颤,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强行维系着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生机。
玲珑和青黛跪在榻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只有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贺兰山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按剑侍立在榻尾阴影里,盔甲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暗红血渍,那是殿前武士拖走严嵩时溅上的。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耳朵却捕捉着榻上每一丝细微的动静,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
时间在令人心悸的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沈云昭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猛地睁开!
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淬了寒铁的清醒与锐利!
“唔……”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牙关紧咬,下唇立刻渗出血丝。
“殿下!” 孙仲景和玲珑青黛同时惊呼。
“无…妨!” 沈云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她艰难地抬手,指向殿外,“影七…可有消息?西郊…寒潭?”
贺兰山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压抑:“回殿下!影七大人持金印而去,尚未传回消息!但西郊方向…昨夜至今,并无异动传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严嵩那狗贼的同党名单,正在加紧拷问!秦烈将军亲自坐镇天牢!”
沈云昭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微弱的呼吸牵动着胸腔,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识海深处,昨夜被强行压制的玄冥印记气息,如同蛰伏在深渊的毒蛇,再次蠢蠢欲动。而与之纠缠对抗的狴犴金芒,光芒却黯淡了不少。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昨夜那枚神秘玉佩带来的炽热感应,以及那声源自灵魂深处、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天火之精”的咆哮!
萧炎…舅舅…
那被刻意尘封、染满污血的旧案,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阴影,再次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严嵩只是台前小丑,翻出旧案,直指她血脉根基,这背后…必然有更深、更毒的推手!是太后?还是…那隐藏在寒潭深处的眼睛?
她猛地再次睁开眼,眼底深处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昨夜…暖阁…抓到的活口…关在何处?”
贺兰山立刻回道:“回殿下!三名活口,皆被卸了下颌关节,封了哑穴,废了武功,由暗卫精锐日夜轮守,关押在长宁殿秘狱最底层!属下亲自查验过,身上并无致命毒囊,也未见自毁符文!他们…在等!”
等什么?自然是等他们的主子,或者等一个灭口的机会!
“带…本宫…去!” 沈云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她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因为脱力而剧烈颤抖。
“殿下!万万不可!” 孙仲景大惊失色,枯瘦的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您此刻经脉如同碎裂的琉璃,心脉全靠金针药力吊着!稍一挪动,气血逆冲,神仙难救啊!您刚在太极殿上…您…”
“孙…太医…” 沈云昭的目光转向他,冰冷而平静,“本宫…现在…不能死。” 她的视线越过孙仲景,落在贺兰山身上,“贺兰…山!”
“臣在!” 贺兰山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备…软榻…抬本宫…过去!”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殿下!” 玲珑和青黛哭喊出声,跪地叩首。
孙仲景老泪纵横,枯槁的身躯剧烈颤抖着,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头倔强的凤凰。他猛地抹了一把脸,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老臣陪殿下走这一遭!玲珑!青黛!速取‘九转护心丸’!贺兰统领,速备软榻!用最厚的锦被铺垫!动作要稳!绝不能有丝毫颠簸!”
片刻之后,一架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被小心地抬进了寝殿。沈云昭在孙仲景和贺兰山的搀扶下,极其缓慢、如同挪动破碎瓷器般被移到软榻上。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她脸色更白一分,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玲珑含着泪,将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赤红丹丸喂入她口中。孙仲景则飞快地在软榻周围又布下几根金针,护住她心脉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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