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当夜的海市蜃楼来得蹊跷。卫衡站在潮痕盐铺就的观星台上,看着月光将雾隐纱染成幽蓝。本该出现在春分的蜃景,此刻却在秋夜里铺展——九重琉璃宫阙悬浮于浪尖,檐角铜铃奏着葬海谣。
"衡哥,灵田的珊瑚在发光!"卫蓁提着鲛绡灯奔来,琉璃灯罩里的磷火忽明忽暗。她身后跟着的金螯灵蟹群突然集体蜷缩,甲壳上浮现出避祸符文。
卫衡的树形印记骤然发烫。他看见蜃楼宫阙深处有人影缓步而来,那人身着三千年前的玄端祭服,衣摆星图与碧海参天树的年轮完全契合。当人影抬起头的瞬间,卫衡如遭雷击——那张脸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守陵人卫溟,恭迎圣树显灵。"先祖虚影开口时,整片海域的浪潮随之应和。卫衡腰间定海盘自动飞出,盘面倒映出的不是此刻的蜃楼,而是深埋在灵田之下的古树气根。
珊瑚祭坛开始共鸣。卫衡的瞳孔化作琉璃色,看见无数青色根须穿透时空,将眼前幻象与三千年前的记忆缝合。当卫溟的虚影拂袖时,琉璃宫阙轰然坍塌,露出其后遮天蔽日的碧海参天树本体。
"这不是蜃楼..."卫衡喃喃道。他的靴底正在盐晶化,发梢垂落星砂,整个人逐渐与幻境同频。卫蓁试图拉住他,却被时空乱流掀飞,鲛绡灯撞碎在珊瑚柱上,溅起的磷火点燃了月光藻。
真正的海市蜃楼在子时降临。
当卫衡的右脚踏入时空旋涡时,咸涩的海风突然带上兰芷香。他看见自己站在参天树的枝桠间,脚下是沸腾的归墟之眼。卫溟的身影在不远处结印,三千道锁链从树根延伸而出,捆缚着咆哮的鲛人叛军。
"后世子孙,看仔细了。"卫溟的声音直接响在识海。他指尖凝聚的星砂化作利刃,斩断叛军与圣树的血脉链接。被剥离的灵根坠入归墟,溅起的浪花里浮现赤霄岛先祖的面容。
卫衡浑身剧震。那些浪花中的赤霄修士,正在用禁术抽取圣树气根的能量。他们额间的血色树纹,分明是碧海参天树的倒生印记!
"所谓守陵人,守的从来不是枯冢。"卫溟转身时,祭服上的星图开始流转。卫衡脚下的枝桠突然透明,露出灵田下方盘根错节的珊瑚网络——每一簇珊瑚都是圣树气根的化身,正在将归墟灵力转化为潮痕盐。
幻境开始崩塌。卫衡伸手想要触碰先祖,却捞起满把星砂。砂粒中浮现卫家历代族人的面容,他们临终前都保持着向灵田灌注灵力的姿势,血肉化作滋养珊瑚的养料。
"不要重蹈覆辙..."卫溟的虚影消散前,将半枚玉珏按进卫衡眉心。现实中的灵田突然震动,三十六处珊瑚礁破土升空,在夜色中拼成完整的碧海参天树图腾。
蜃景消散后的灵田弥漫着异香。
卫衡跪坐在龟裂的盐晶上,怀中抱着昏迷的卫蓁。少女的左手已经结晶化,指尖生长的珊瑚细须与地脉相连。金螯灵蟹群围成禁阵,螯钳有节奏地敲击地面,试图唤醒沉睡的圣树气根。
"原来我们都是祭品。"他凝视掌心新生的年轮纹。卫溟留下的玉珏正在与定海盘融合,三百代守陵人的记忆汹涌而至——每当圣树气根即将复苏时,卫家便要献祭最纯净的血脉。
潮声里混入异样的震动。卫衡猛然抬头,看见赤霄岛的焚海钟虚影悬在天际。青铜钟表面的血色树纹狰狞扭曲,钟舌竟是半截圣树气根所化。
"来得正好。"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定海盘上。玉珏完全嵌入盘心的刹那,所有灵田的珊瑚气根破土而出。月光藻疯狂生长,在金螯灵蟹背上编织成星槎,蟹群载着结晶化的卫蓁潜入海底。
赤霄岛主的狂笑震碎雾隐纱:"区区种田世家,也配执掌圣树遗宝?"焚海钟轰然鸣响,钟声所过之处,盐晶崩裂,月光藻成片枯萎。
卫衡却笑了。他展开双臂,任由钟声穿透身躯。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翡翠般的珊瑚骨骼——这是碧海参天树赋予守陵人的最终形态。
"你们偷走的气根,"他的声音化作层层海啸,"该物归原主了。"
人器合一的焚海钟撞碎七重防护阵。
卫衡踏着金螯灵蟹组成的阶梯登天,每一步都留下盐晶烙印。当赤霄岛主看清他珊瑚化的身躯时,焚海钟突然发出哀鸣——那截作为钟舌的气根正在挣脱束缚。
"以吾血脉,唤汝真名。"卫衡念出玉珏中记载的禁咒。定海盘上的归墟之眼开始旋转,海底升起三千条气根锁链。赤霄战船被洞穿船舷,修士们惊骇地发现本命法宝正在反噬。
焚海钟表面的血色树纹突然倒转。赤霄岛主七窍迸血,难以置信地看着钟舌化作流光没入卫衡体内。碧海参天树的虚影在他身后显现,枝桠间垂落的赫然是历代赤霄岛主的魂魄。
"原来我们才是盗墓贼..."这位元婴大能最后呢喃道。他的身躯被气根贯穿,血肉滋养出新的珊瑚礁。
卫衡却无暇欣赏战果。融合气根带来的记忆正在撕裂神魂,他看见三千年前的碧海参天树下,赤霄先祖与鲛人叛军歃血为盟。那些被封印在归墟的罪恶,正随着气根复苏而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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