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单调而沉重,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巨大的远洋拖轮“破浪号”在墨绿色的太平洋上缓慢前行,船身随着海浪起伏,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船舱内,时间仿佛凝固,只剩下伤口渗血的腥甜、消毒水的刺鼻、以及无处不在的铁锈与海腥混合的味道。
希望如同被“钥匙”熔毁的残骸,沉入了太平洋的深渊。Ω-7的代号,血液为“钥匙”的冰冷宣告,以及那个不知身在何方的“锁孔”,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没有新的线索,没有方向,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和船舱里挥之不去的绝望气息。
陈野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行军床上。右臂的剧痛并未随着时间减轻,反而因为清创换药和神经受损的缘故,变得如同无数细小的电锯在骨头缝里来回拉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腿枪伤的钝痛。军医警告他必须静养,否则右臂的神经损伤可能永久无法恢复,甚至会因感染彻底坏死。他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着,看着低矮、布满锈迹的天花板,听着海浪单调的拍打。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船舱另一角被隔帘挡住的区域。那里躺着林夏。
隔帘偶尔会被拉开一角。军医进出换药,或是罗帅沉默地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监测仪器上跳动的数字,眼神凝重。陈野能看到林夏露在毯子外的一只手,那只曾经稳定如磐石、扣动狙击扳机的手,此刻缠满了厚厚的绷带,苍白、无力。她的脸上罩着氧气面罩,露出的部分皮肤毫无血色,只有长长的睫毛在昏迷中偶尔会轻微颤动一下,证明她还在顽强地与死神搏斗。
陈野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看到那苍白的手,都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愧疚和尖锐的痛楚。那条怪物一样的右臂,不仅毁了自己,也几乎夺走了林夏。他无数次想挣扎起来,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说声“对不起”。但身体的剧痛和军医严厉的目光将他死死按在床上。他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躺着,用目光无声地穿过隔帘的缝隙,祈求着那个纤细身影的生机。
罗帅成了船上最忙碌,也最沉默的人。他眼里的血丝从未褪去,胡子拉碴,身上的迷彩服永远带着油污和汗渍。他像一个高速运转、却濒临散架的机器。
* 他亲自盯着通讯设备,在有限的卫星窗口期,接收着来自世界各地越来越糟的战报——某个城市被变异体攻陷,某个军事基地在激战中损失惨重,某个安置点发生大规模感染…每一个消息都像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肌肉线条绷得像岩石,只有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 他协调着船上仅有的资源,分配着淡水、食物和药品。压缩饼干和罐头是主食,淡水定量配给。他把自己那份压缩饼干掰开一半,默默地放在陈野和林夏的床边。当军医报告林夏需要更多营养液维持时,他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尚未完全愈合的针眼,声音嘶哑:“再抽。”
* 他巡视着轮机舱。上次陈野失控拍穿甲板的能量冲击,对“破浪号”本就老旧的动力系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轮机长带着人日夜抢修,维持着最低航速。罗帅不懂技术,但他会站在轰鸣的机器旁,沉默地看着满身油污的船员工作,眼神如同磐石,传递着无声的压力和支撑。他偶尔会递过去一瓶宝贵的淡水,或是用沾满油污的手拍拍轮机长的肩膀。
* 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陈野床边,或是林夏的隔帘外。他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某个方向,身体随着船身的摇晃而微微摆动。只有偶尔,他会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蓝色包装的奥利奥饼干,动作有些僵硬地掰开,机械地咀嚼着。那甜腻的味道似乎并不能带给他任何愉悦,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抗冰冷现实的、微不足道的倔强。
陈野看着罗帅嚼饼干的样子,胃里依旧会条件反射地翻涌起恶心和冰冷的童年记忆。但他强迫自己看着。他看着罗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深藏的疲惫和沉重如山岳的责任,看着他将饼干默默分给别人的动作。这块廉价的饼干,在罗帅这里,不再是实验室里冰冷的“奖励”,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在绝境中维系人性与责任的象征。
“罗队…” 一天夜里,当罗帅又一次沉默地坐在他床边时,陈野终于忍不住,声音嘶哑地开口,“…别抽了。我…我的血型也是O。”
罗帅嚼着饼干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看他,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低沉地说道:“省着点。留着有用的时候。” 他指的是陈野那特殊的“Ω-7”的血,那可能是最后的“钥匙”。这句话像一块冰,瞬间冻僵了船舱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
沉默再次降临,比海浪声更沉重。
几天后,林夏终于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从深度昏迷转入了浅昏迷。她偶尔会无意识地发出轻微的呻吟,眉头紧蹙,仿佛在噩梦中挣扎。军医说这是好现象,说明大脑在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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