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墨绿瘴气压在头顶,如同浸透毒液的裹尸布,隔绝了所有天光。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腐殖泥沼,每一步踏下,冰冷滑腻的触感都带着吞噬生命的恶意。毒虫的嘶鸣、腐烂气泡破裂的咕嘟声、以及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掠食者低吼,构成这片死亡森林永恒的安魂曲。
林渊如同负伤的孤狼,在泥泞中跋涉。左肩的断口被粗糙的布条胡乱扎紧,每一次颠簸都撕扯着新生的肉芽,带来火辣辣的剧痛。体内残存的蛊毒和寒毒在失去压制后蠢蠢欲动,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经脉中游走。右臂缠绕的混沌雷纹黯淡无光,仅能勉强维持一丝微弱的吞噬之力,艰难地炼化着侵入体内的瘴毒。
他的脊背,牢牢绑缚着那块巨大的冰棺碎片。冰冷的棺壁紧贴皮肉,寒意刺骨,却如同烙铁般时刻灼烧着他的灵魂——这是明月存在的证明,也是她迷失方向的冰冷坐标。背上,巫女青萝昏迷不醒,蜜色的脸庞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林渊能感觉到她体内巫力枯竭,生机如同风中残烛。
他仅存的右臂,死死扣住青萝垂落的手腕,将体内最后一丝温热的魔元渡过去,护住她微弱的心脉。每一步迈出,都沉重如山。断裂的肋骨摩擦着内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视线因剧痛和瘴毒侵蚀而模糊,神识探出不足一丈便被剧毒腐蚀殆尽。
他只能凭借最原始的直觉,循着空气中那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混乱的月华气息,在死亡的泥沼中艰难跋涉。那气息飘忽不定,时而冰冷如万载玄冰,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昭示着明月体内两股意识的激烈冲突与失控。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就在林渊感觉自己即将被无尽的瘴气、剧痛和绝望彻底吞噬时——
前方浓得化不开的墨绿瘴气,毫无征兆地向两侧翻滚、退避!
一条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的小径,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劈开,笔直地延伸到瘴气深处。小径两侧,粘稠的瘴气如同凝固的墙壁,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腐朽与恶意,却无法逾越小径分毫。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小径的尽头。
宽大的黑袍如同融入瘴气的阴影,将他(她)的身形完全遮蔽。脸上覆盖着一张惨白的面具,没有任何孔洞,只勾勒出一个诡异扭曲的、似笑非哭的弧度。正是溶洞崩塌后,那个神秘出现的追踪者!
林渊猛地停下脚步,仅存的右臂肌肉瞬间绷紧,混沌雷纹艰难地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灰芒,眼中爆射出极致的警惕与冰冷的杀意!噬天龙魂剑鞘被他紧紧握在左手,鞘体冰冷沉寂,如同凡铁。
黑袍人并未靠近,也没有任何动作。那张惨白的面具只是静静地对着林渊,空洞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注视。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从宽大的黑袍袖口中缓缓探出,手指修长,指甲尖锐如刀,朝着小径深处,轻轻一指。
没有言语,没有威胁,只有一种无声的引导,或者说…不容拒绝的邀请。
林渊血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张惨白的面具,试图穿透那层死寂,看清背后的意图。是敌?是友?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他背后的冰棺碎片传来冰冷的触感,背上青萝微弱的呼吸如同羽毛拂过脖颈。
没有选择。
他深吸一口带着剧毒的腥甜空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踏上了那条诡异的、被瘴气夹道欢迎的小径。
一步踏入,如同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粘稠水膜。身后的瘴气瞬间合拢,将退路彻底封死。小径之内,空气依旧潮湿,却诡异地少了那致命的腐败甜香,反而弥漫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的…死寂与压抑。
黑袍人如同幽灵,始终在前方数丈处无声引路。他(她)的步伐看似缓慢,却总能与林渊保持着恒定的距离。那宽大的黑袍下摆拂过泥泞的地面,却不染丝毫污秽。
小径蜿蜒曲折,深入瘴气核心。两侧的墨绿瘴气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模糊扭曲的影像——挣扎哀嚎的人形、互相撕咬的毒虫、枯萎的巨大植物…如同地狱图景的投影,散发着令人心神不宁的恶意低语。
林渊紧咬牙关,无视那些幻影的侵扰,所有心神都集中在黑袍人身上和背后的青萝、棺椥之上。他能感觉到,随着深入,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混乱月华气息,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这让他心中那渺茫的希望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也带来了更深的恐惧——这意味着明月离他更近,也意味着她体内的冲突更剧烈、更危险!
终于,在仿佛穿越了无尽泥沼与死亡幻境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阔。
小径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被环状山壁包围的黑色泥沼盆地。盆地中心,并非深潭,而是一座完全由漆黑的、不知名骨骼堆砌而成的庞大祭坛!
祭坛呈金字塔状,高达数十丈。构成祭坛的骨骼巨大无比,形态狰狞扭曲,有长着三对犄角的巨大颅骨,有覆盖着厚重骨板的脊椎,有如同巨矛般的爪骨…这些骨骼并非死物,表面流淌着暗紫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怨毒与某种原始蛮荒的巫力波动!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紫色藤蔓从祭坛基座深深扎入下方的黑色泥沼之中,藤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眼睛般的诡异符文,正随着某种缓慢的脉动而明灭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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