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的竹帘被风掀起又落下时,沈砚已在云栖对面坐定。
他玄色大氅上的银线暗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目光却始终落在她垂在食盒上的手——那双手生着薄茧,此刻正无意识摩挲着木简边缘,连桂花糕的甜香漫到鼻尖都未察觉。
"在想青梧?"沈砚忽然开口。
他声音像浸了霜的寒潭水,却带着几分刻意放软的温度。
云栖抬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方才在演武场,青梧的冰蚕毒雾几乎要裹住她的灵稻秧苗,是沈砚的执法堂令牌震碎了毒雾;再之前争夺灵田时,青梧派王师兄推她下坎,又是沈砚的槐叶传讯符及时缠住她的手腕。
可此刻他坐在她对面,眉峰依旧冷硬,倒像方才那些援手不过是顺手而为。
"不止是青梧。"云栖将半块桂花糕推到他面前——她记得前两日路过执法堂,见他案头摆着空了的桂花糕匣子。"方才用'春风化雨诀'催熟灵稻时,我感觉到农典的纹路发烫。"她压低声音,木简被掌心焐得温热,"或许...我暴露了。"
沈砚的手指在桌沿轻叩两下。
槐叶传讯符就悬在他腰间,叶片脉络里流转着淡青色灵光——那是他方才传给各峰执事的讯令,确保云栖在灵田争夺中不会受暗伤。"青梧的冰蚕养在魔教秘窟,"他忽然说,"她昨日去了后山乱葬岗。"
云栖的瞳孔微微收缩。
后山乱葬岗是仙门处置犯禁弟子的地方,腐尸怨气极重,最适合养阴毒之物。
她想起方才冰蚕毒雾里混着的腐臭味,终于明白青梧为何能在大比中连破三重结界。"她要的不只是灵田。"她捏紧木简,"是农典里的农耕秘术。"
沈砚忽然伸手,指节擦过她发间沾的桃瓣。"所以你要种的,"他目光落在她眼底跃动的光上,"不只是灵稻。"
风卷着桃香穿堂而过。
云栖望着他腰间的槐叶符,忽然想起昨日在药堂听见的闲言——执法堂堂主沈砚从不出手帮人,除了那个在后山种灵田的杂役丫头。
她把剩下的桂花糕收进食盒,木简在怀中发烫的触感让她心口发暖:"我去寻肖公子。"
沈砚起身替她撩开竹帘。
桃林里的阳光落他肩头,将玄色大氅染成暖褐:"需要我同去?"
"不必。"云栖踩着落在青石板上的桃花往前走,发尾扫过他指尖,"但...若听见灵田方向有槐叶响。"
"自然。"沈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桃林深处,这才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躺着半块被她推过来的桂花糕,甜香混着槐叶清苦,像极了她藏在温顺下的锋芒。
云栖穿过演武场时,正撞见吕师妹抱着一摞灵田图册往这边跑。
小丫头发辫上的红绳歪了,见着她便眼睛发亮:"云栖姐!
我替你抄了灵田地势图,戴长老说这次争夺的是西峰千亩田,那里有片荆棘丛......"
"好妹妹。"云栖接过图册,见上面用朱笔圈了七八处,连荆棘丛里的野藤分布都标得清楚,"昨日你帮我捡回的灵稻种,今日便发了芽。"
吕师妹的脸立刻红成桃花:"我就知道云栖姐的灵稻最厉害!
不过方才我看见青梧师姐和王师兄在竹亭那边,王师兄手里还拿着......"她压低声音,"像魔教的蚀骨粉!"
云栖的手指在图册上顿住。
蚀骨粉能腐蚀灵植根系,正是对付她灵稻的利器。
她摸了摸怀中的木简,对吕师妹笑道:"你去把阿福叫来。"阿福是她养在灵田的大黄狗,最会嗅出藏在土里的东西。
竹亭里,肖公子正把脚翘在石桌上啃糖葫芦。
见着云栖过来,他立刻跳起来,糖葫芦渣子落了一身:"云丫头!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昨日那招用灵稻引开冰蚕,可把青梧那丫头气疯了——"
"肖大哥。"云栖展开吕师妹给的地势图,指尖点在荆棘丛位置,"千亩田的荆棘丛里长着野藤,我能让它们在关键时刻缠住人。
但需要你去联合药堂的李二牛、器堂的周小蝶,他们上次被青梧抢了灵田,心里憋着气。"
肖公子拍着胸脯震得糖葫芦乱晃:"包在我身上!
那几个小子昨日还说要请你喝灵酒,就是怕青梧报复不敢出头——"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青梧那丫头也没闲着,我看见她和丹堂的赵雷在商量什么,赵雷那家伙上次被你用灵稻汁破了丹火,恨得牙痒痒。"
云栖的指尖在"荆棘丛"三个字上划出浅痕。
她从袖中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十几粒泛着青芒的稻种:"这是用农典催熟的'缚仙稻',埋在土里能长出藤蔓。
你让李二牛他们把稻种撒在青梧可能经过的路上,等她的人踩上去......"
竹亭外的桃树枝桠忽然轻颤。
青梧站在桃林边缘,冰蚕在她袖中吐着信子。
王师兄缩在她身后,讨好道:"师姐,那云栖不过是个杂役,用得着我们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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