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田区的喧哗还未散尽,云栖刚把吕师妹塞的糖收进袖中,便见一抹月白身影横在田埂前。
青梧指尖绕着垂落的银丝流苏,发间玉簪在日头下泛着冷光,先前被银背蜂蛰出的红点还留在腕间,却因那抹妖异的紫芒,倒像是朵淬了毒的花。
"杂役堂的云姑娘,好手段啊。"青梧轻笑一声,声线像浸了冰的丝弦,"用银背蜂搅局,借肖公子的火灵根造势,最后再用控植术抢在我前头激活灵田。
这一套连环计,当真是把杂役的算计用到了极致。"
云栖垂眸理了理腰间的粗布围裙——那是她亲手种的苎麻织的,针脚密实得很。"青师姐这话说反了。"她抬头时,眼尾微微上挑,"若不是青师姐先让王师兄在灵田周围撒了蜂引粉,银背蜂怎会突然发疯?
若不是青师姐让人在我培育的星火稻里下了蚀根虫,我又何须用控植术护苗?"
围观的弟子们闻言交头接耳。
王师兄缩在青梧身后,耳尖通红——前日他往云栖田垄里撒虫粉时,恰好被吕师妹的小土狗撞个正着,那小狗虽不会说话,却叼着沾了虫粉的帕子直往执法堂跑。
"胡言乱语!"青梧袖中指尖掐进掌心,黑药丸的力量在血管里翻涌,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余光瞥见人群外那抹玄色身影,执法堂堂主沈砚正倚着百年古槐,腰间玉牌在风里晃出半片冷光。
他的目光像浸了雪的剑,却只落在云栖身上。
"何师姐,"青梧突然提高声音,"杂役弟子用控植术争夺灵田,是否符合门规?"
人群自动让出条道,何师姐抱着一叠卷宗走过来。
她是大比裁判里最刻板的,此刻正扶了扶鼻梁上的青玉簪——那是用来固定法眼的法器。"控植术属于御物术的分支,门规并未禁止。"她翻开卷宗,"但需确保不损伤灵田根基。
云栖弟子激活灵田时,星火稻嫩芽完好,灵脉波动稳定,并无违规。"
"那她方才用灵植困住我的银背蜂——"
"银背蜂是青梧弟子私养的灵兽,门规亦未禁止弟子间的灵兽切磋。"何师姐推了推法眼,镜片后闪过一丝促狭,"不过青师姐的蜂引粉...我记得药堂有规定,剧毒灵粉需报备长老?"
青梧的脸"唰"地白了。
她今日本想借银背蜂搅乱灵田争夺,再趁机用黑药丸激发的妖力抢在云栖前头,却不想云栖早有准备。
更可恨的是,那杂役竟把王师兄的小动作都抖了出来,连何师姐都站在她那边!
"青师姐若是不服,不妨试试我的控植术。"云栖忽然轻笑,指尖轻轻点在田边一丛紫纹蓟上。
那原本蔫头耷脑的灵植瞬间支棱起来,锯齿状的叶片泛着幽蓝光泽,叶尖的刺针"簌簌"抖动,像极了蓄势待发的小箭。
青梧瞳孔微缩。
方才她试图靠近灵田时,就是被这紫纹蓟扎了手背——当时她只当是巧合,此刻才惊觉,云栖早把灵田周围的灵植都驯成了"守卫"!
紫纹蓟专克妖修,她吞了黑药丸后妖力外泄,这灵植便成了最锋利的刀。
"云栖!你敢——"
"我怎敢?"云栖歪头,"紫纹蓟是灵田区的公共灵植,我不过是帮它们松了松土。"她蹲下身,指尖抚过紫纹蓟的茎秆,"你看,这灵植的根须扎得多深?
它们最厌弃阴毒之气,青师姐若是再靠近...怕是要被扎成刺猬了。"
围观的弟子们哄笑起来。
吕师妹举着小土狗蹦跳:"师姐的灵植会咬人!
青师姐再凶,蓟蓟也会保护我们!"肖公子拍着大腿大笑:"云姑娘这招妙啊,借灵植之手立威,比直接动手体面多了!"
青梧只觉耳后发烫。
她能清晰感觉到紫纹蓟的刺针正随着自己的呼吸频率颤动——这根本不是巧合,是云栖用控植术给灵植下了指令!
她想发作,可何师姐的法眼还盯着;想退,又不甘就这么输了。
"当啷"一声,戴长老的青铜令牌被抛向空中。"中场休息!"他声如洪钟,"各弟子去偏厅用茶,半柱香后继续争夺。"
人群渐渐散去。
云栖拍了拍裙角的土,正欲往偏厅走,却见那抹玄色身影已站在田埂旁。
沈砚手中提着个青瓷食盒,见她看来,便将食盒递过去:"灵田争夺耗神,吃块桂花糕。"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带着执法堂特有的冷香。
云栖接过食盒,瞥见他腰间挂着的槐叶——正是前日传讯的那片,叶尖还沾着晨露。"谢沈堂主。"她低头轻笑,"方才...我没给你丢脸吧?"
"丢脸?"沈砚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沾着泥点的围裙上,"你站在灵田里的样子,比我见过的所有金丹修士都耀眼。"
远处传来青梧摔茶盏的脆响。
云栖抬头,正见她被王师兄扶着往偏厅走,裙角还沾着紫纹蓟的碎叶。
她忽然想起农典里的话:"耕者之心,如土载物,如禾向阳。"从前她总觉得这句话太笼统,此刻却忽然懂了——真正的锋芒,从来不是针尖对麦芒,而是像土地那样,默默蓄着力量,等时机到了,便让种子破土而出,直上云霄。
"我去偏厅歇会儿。"云栖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沈堂主...要同去吗?"
沈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
他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槐叶传讯符,嘴角终于扬起极浅的笑:"自然。"
偏厅的竹帘被风掀起时,云栖正坐在最里间的木凳上。
她打开食盒,桂花糕的甜香混着槐叶的清苦扑面而来。
窗外的桃林沙沙作响,她摸出怀中的农典——那是块看似普通的木简,此刻正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她方才的心意。
半柱香后会发生什么?
青梧会不会再使阴招?
沈砚的真实身份,和农神秘术又有什么关联?
云栖咬了口桂花糕,甜糯的滋味在舌尖散开。
她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忽然觉得,这张渐渐织成的大网,或许并不是困人的牢笼。
毕竟——她低头抚过农典的纹路,眼底泛起清亮的光——她要种的,是能破网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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