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还是农神时见过的春播——农人跪在田垄里,泥土沾了满手,可眼睛里全是对丰收的盼头。
"小栖。"他说,喉结动了动,"你是不是......"
"我听见它们说话了。"云栖打断他,指尖按在胸口的农典上,"青芝说'再等等,根里还有',火棘说'刺尖能扎',养气草说'我能软着挡'......"她突然笑了,血污的嘴角弯出个弧度,"原来残卷里的'与百草共生',不是让草听人的,是人和草......商量着来。"
陆沧溟的脚步停在十步外。
他还是那副仁厚慈祥的模样,白须垂在胸前,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还带着笑:"栖丫头,伤着没有?"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娄护法的尸体上,"娄护法护主心切,下手没轻没重......"
"他要抢残卷。"云栖打断他。
她撑着沈砚的手臂站起来,承露花茎秆在脚边发出清响,像是在给她撑腰,"掌教来得真巧,正好看见他杀人夺宝。"
陆沧溟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的目光掠过邱师姐染血的丝帕、余道长歪了的道冠、丁药师颤抖的药囊、魏书生掌心的血符,最后落在云栖胸前的农典上。
那里的金光正随着她的心跳明灭,像在敲一面战鼓。
"你可知这残卷是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冷了,化神期的威压如潮水般涌来,压得众人膝盖发颤,"那是上古农神的禁术!
你个杂役丫头,也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的算。"云栖往前一步。
沈砚想拉她,却被她悄悄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有雷罡,她的掌心有承露花的金光,两种暖意交缠,像两根缠在一起的藤。
山风卷起她的碎发。
她望着陆沧溟身后翻涌的云,突然想起刚进仙门时,在后山看见的老农夫。
那老头蹲在田垄里,用枯枝在地上画阵法,说"种地和修仙一样,得顺着天地的脾气"。
现在她终于懂了——不是天地顺着人,是人顺着天地,再和天地商量着,走出条新的路。
"掌教要的是秘术。"她一字一顿,"可秘术不在残卷里,在药田里,在草叶上,在每株灵草愿意给的那口灵气里。"她摸了摸承露花,花茎上的金光突然暴涨,"你杀了娄护法,杀了我,杀了所有人......只要药田还在,草还在长,秘术就杀不光。"
陆沧溟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终于不再伪装,袖中飞出三道青锋,直指云栖心口:"那就毁了药田!"
青锋破空的声音里,云栖听见无数细小的"沙沙"声。
青芝的菌盖突然绽开,喷出淡绿的雾;火棘的刺尖"噼啪"断裂,化作漫天红雨;养气草的叶片卷成小盾,层层叠在她身前。
最外层的承露花茎秆"咔"地折断,却在断口处迸出金光,将三道青锋牢牢缠住。
"它们说,"云栖望着那些为她挡刀的灵草,眼泪混着血往下掉,"它们说'我们护你'。"
沈砚的雷罡终于爆发。
他抱着云栖滚到一旁,雷网如银蛇般缠住陆沧溟的青锋。
余道长的困灵阵重新亮起,将陆沧溟的威压绞成碎片;邱师姐撒出最后一把定魂散,丁药师将药囊里的所有敛灵粉都抛向空中;魏书生咬破舌尖,鲜血滴在抄本上,残卷的金光顿时暴涨三倍。
陆沧溟的青锋"当啷"落地。
他望着满地为云栖而亡的灵草,望着那些还在挣扎着往她身边爬的断枝残叶,突然笑了:"好,好个与百草共生......"他袖中又飞出七道青锋,比之前更利,"那我就毁了这药田,毁了这些草,看你还拿什么共生!"
云栖的指甲深深抠进沈砚的道袍里。
她望着被青锋削断的养气草,望着火棘最后一滴红珠落在她脚边,突然想起农典里的最后一页——那页她从未看懂的图画:一个农人和一片田,田边的草在笑,草叶上写着"生生不息"。
"沈砚。"她在他耳边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记不记得,承露花三年才开一次?"
沈砚一怔。
他低头看她,看见她眼底的光比农典还亮:"它刚才把三年的灵气都给了我......可根还在。"她指了指被削断的花茎,那里的泥土正在松动,"它在长新的茎秆。"
陆沧溟的青锋已经近在咫尺。
云栖望着脚边微微颤动的泥土,突然笑了:"他毁得再快,也快不过草长。"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在被青锋削得千疮百孔的药田里,承露花的根须正拱开泥土,冒出米粒大的新芽;青芝的菌盖虽然碎了,菌丝却在土里悄悄蔓延;火棘的断刺旁,新的刺尖正在萌发;连最普通的养气草,都从根部长出了新的叶片。
那些新芽、新刺、新叶上,都泛着幽微的金光。
陆沧溟的青锋刺进护盾的瞬间,云栖听见整个药田都在"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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