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大地上，曹峰抱着那本泛着陈旧书脊的《量子力学导论》，踏上图书馆三楼的台阶。他的脚步有些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内心的纠结与迷茫。
午后的阳光正以三十七度的倾斜角，穿过整面落地窗。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感受着光束像无形的手术刀，将深褐色的书架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尘埃在光柱里跳起笨拙的圆舞曲，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原计划只是归还上周借阅的文献，却在消毒水与纸张混合的气息里，听见了某个蛰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
"这个推导过程其实可以更简洁..."那笑声清透得如同冰镇汽水里升腾的气泡，柔软得恰似夏日里摇晃的风铃，瞬间穿透了他的耳膜。
曹峰的脚步骤然停滞，连带着怀里的书本都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鬼使神差地循着声音挪动，经过摆放着《费曼物理学讲义》的书架时，余光突然被一抹熟悉的浅蓝色衣角吸引。
透过书架交错的缝隙，林小满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垂落的发丝在习题册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身旁的辩论队学长握着红色水笔，笔尖轻点在公式推导处，侃侃而谈的侧脸被阳光勾勒出锋利的轮廓。两人交叠在墙面上的影子，宛如被量子纠缠态绑定的粒子，亲密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曹峰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硬皮书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他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混着远处咖啡机的嗡鸣，在胸腔里敲出不成调的节奏。学长讲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这个洛伦兹变换...应该代入虚数单位..."
"原来是这样！"林小满恍然大悟的声音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曹峰心上，"我之前一直搞不明白这个转换关系。"
"你物理基础已经很不错了，"学长笑着用笔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比我们辩论队大多数人都强。"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曹峰胃部一阵紧缩。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物理系和文学院的辩论交流赛上，林小满作为反方四辩，逻辑严密地驳斥了"爱情可以被科学解释"的命题。赛后庆功宴上，她喷了陌生的香水，坐在学长身边笑得灿烂。那天之后，曹峰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她。
"曹峰？"
一声呼唤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金属书架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的呻吟。最顶层的笔记本突然失去平衡，像片坠落的枯叶，"啪"地砸在米黄色地砖上。
曹峰僵在原地，看着扉页上工整的"林小满"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她特有的瘦金体，每个笔画都带着利落的锋芒。
"真的是你！"林小满绕过书架走来，浅蓝色衬衫的下摆扫过排列整齐的《自然》期刊，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风。曹峰弯腰捡笔记本的瞬间，闻到她发梢飘来的茉莉香，和记忆里庆功宴上陌生的香水味截然不同。
"路过。"他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将笔记本递过去时，指尖擦过她微凉的皮肤，"你的。"
远处学长的声音适时响起："小满，这道题你听懂了吗？"
林小满应了声"马上来"，又有些犹豫地看向曹峰："那个...你要不要一起？"
曹峰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到学长正朝这边张望。一种莫名的刺痛感从胸口蔓延开来。
"不了，我还有论文要赶。"他拒绝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逃也似的走向图书馆最角落的座位，厚重的窗帘将阳光切割成细长的光带。
摊开的《量子力学导论》停留在"波函数坍缩"章节，可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斜前方的林小满身上。她低头记笔记时晃动的马尾，学长指着习题册时她微微蹙起的眉，都化作一个个量子态的符号，在他脑海里不断叠加。
咖啡杯底的褐色水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木纹桌面上晕染，像极了他此刻无法收敛的情绪。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张明的消息带着跳跃的气泡："晚上电竞社联谊，来不来？"
他机械地回复"不去"，却在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听见远处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
林小满独自站在借阅台前，白色毛衣在昏黄的顶灯下发着柔和的光。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你还在图书馆吗？"曹峰盯着这行字，突然想起大二那年他们在实验室调试光谱仪，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问他："这个波长校准...我做的对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省物理竞赛集训营。作为不同学校的代表，他们被分到同一实验组。林小满是营里为数不多的女生，却比大多数男生都要出色。她调试仪器时专注的侧脸，解题时咬笔帽的小动作，都深深印在曹峰脑海里。
"这道题应该用麦克斯韦方程组..."当时的曹峰指着她的演算纸说。
"啊，我太笨了！"林小满懊恼地拍了下额头，随即又笑起来，"谢谢你，曹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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