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典?”萧珩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那杯‘恩典’下肚,你感觉如何?”
来了!最核心的问题!
沈清漪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仿佛还能感受到昨夜那焚身蚀骨的痛苦。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混乱而惊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热…好热…像…像有火从骨头缝里烧出来…浑身…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眼前…眼前发黑…只想…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死掉……” 她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每一个字都浸透着真实的痛苦和巨大的羞耻感,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这份痛苦是真实的表演,更是最有力的控诉!
萧珩看着她痛苦蜷缩、泪流满面的模样,看着她那张酷似阿月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那痛苦描述的审视,有对苏晚晴手段的震怒,更有被这张脸此刻脆弱姿态勾起的、一丝针扎般的刺痛。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她的反应,也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伪。暖阁内只剩下沈清漪压抑的啜泣声。
“贵妃赐酒时,”萧珩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可曾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特别的话?
沈清漪的啜泣声微微一顿,低垂的眼帘下,寒光一闪而过!真正的杀招来了!
她像是陷入了艰难的回忆,眉头紧紧蹙起,带着病弱之人的迷茫和不确定,声音微弱:“娘娘…娘娘当时拉着奴婢的手,说了许多…许多感念的话…说…说让奴婢出宫后觅得良缘,莫要…莫要像宫中姐妹一般蹉跎……” 这是事实,也是铺垫。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努力回忆某个模糊的片段,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迟疑:“只是…只是奴婢接过酒杯时…好像…好像看到娘娘…眼神有些飘忽…似乎…似乎有些心绪不宁?” 她小心翼翼地抛出引子,观察着帝王的反应。
萧珩的指尖在案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目光深邃:“心绪不宁?”
“是…是的…”沈清漪仿佛被鼓励,又仿佛只是无意间想起,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耳语般的细微,“奴婢…奴婢当时也觉得奇怪…娘娘…娘娘还…还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飞鸟…然后…然后像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叹息…”
“她叹了什么?”萧珩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如同绷紧的弓弦。暖阁内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连角落里的王德顺,那石雕般的脸上,眼皮似乎也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沈清漪被这骤然加重的威压吓得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兔子。她抬起泪眼,怯生生地、带着巨大的不安看向萧珩,仿佛害怕自己说错话引来滔天大祸。她的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惶恐:
“奴婢…奴婢离得有些远…听得…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只隐约听到…好像…好像是……”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那句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话语:
“‘笼中雀…纵有金丝笼…也终究难逃…樊篱之苦’……”
轰——!!!
话音落地的瞬间,整个暖阁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时间停滞!连烛火都似乎凝固在了半空!
“笼中雀?金丝笼?樊篱之苦?!”
这几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萧珩的耳膜!他搭在案上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瞬间泛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那双深不见底的帝王眼眸,骤然掀起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被冒犯的滔天怒意、以及一种被彻底点破的、冰冷的猜忌,如同最狂暴的飓风,在他眼底疯狂肆虐!
金丝笼?这是在暗指他赐予她贵妃的尊荣和宠爱,是禁锢她的牢笼?!樊篱之苦?这是在抱怨她身为贵妃,依旧感到束缚和痛苦?!甚至…暗指这巍巍宫墙,这帝王身侧,对她而言,都是难以挣脱的枷锁?!
好!好一个苏晚晴!好一个“感念圣恩”的贵妃!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萧珩身上弥漫开来!暖阁内的温度骤降!书案上的纸张无风自动!
沈清漪被这骤然爆发的帝王之怒吓得魂飞魄散!她猛地匍匐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起来,声音破碎而绝望: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奴婢只是恍惚听到…许是…许是听错了!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胡言乱语!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她哭喊着,将恐惧和“失言”后的悔恨演绎到了极致。匍匐的姿态,将她所有的算计和锋芒彻底隐藏,只留下一个被帝王震怒吓得魂不附体、卑微求饶的可怜虫形象。
然而,就在她匍匐下去的瞬间,在那无人能窥见的阴影里,她的唇角,极其短暂地、勾起了一丝冰冷而快意的弧度。钩子,已经带着最致命的毒,深深刺入了帝王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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