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其他亲戚都去了大伯那边新房,安靖独自一人坐在老屋院子里的石凳上,听着大伯家新房传来的麻将声与谈笑声,恍如隔世。堂屋的木门大敞着,里头供桌上供着长明灯,桌上的祭品像是给这空屋摆下一场无人赴约的宴席。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子里的水池。她仿佛又看见自己蹲在水池边,指尖在结冰的水面下反复揉搓着浸透泥浆的书包——那天,她满心欢喜地把年级第一的奖状捧回家,却因为堂姐没有考好,眼睁睁看着堂姐将她书包甩进泥塘,书包带着书本在浑浊的泥水里打着旋儿沉了下去。指甲缝里嵌满污垢,冻得发紫的手指还在机械地搓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去那满心的委屈。耳边炸开奶奶尖锐的嗓音:“考得好有什么用?和你妈一个贱样!”灶膛的火星噼里啪啦溅出来,混着堂姐得意的嗤笑……
在这里,她童年的是苦涩,以至于后来的她,对这个地方满心抵触,连踏入都不愿。可此刻,当她凝视着这座空洞的老屋,心中涌起无尽悲凉:她不仅没有家了,以后,就连根都没有了……
陆鸣野从大伯那边房子洗完澡过来,看她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出神。他在她身边坐下时刻意放慢动作,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手怎么这么凉。”他握住她手,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缓缓渗透。安靖浑身一颤,睫毛上凝结的水珠终于坠落,砸在交叠的手背上。
陆鸣野不再言语,一把将安靖拉进自己怀里,不等她反应,整个人已跌进他温暖的怀抱。她慌乱中抵住他的胸膛,掌心传来剧烈的心跳震得指尖发麻。“放开!”话音未落,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温柔按住,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傻瓜,推开我,谁来疼你!”
这句话烫得她眼眶发酸,挣扎的动作在陆鸣野收紧的臂弯里渐渐失了力道,她的头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烫。
许久,她仰头望着他眼底浓重的乌青,问道,“你真的不怕吗?我是军人,随时可能......”话音未落,陆鸣野已经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摩挲。他的手臂像坚固的壁垒,将所有不安与迟疑都隔绝在外,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怕,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扛。安安,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嗯?”
“可是......”她刚开口,就被他用手指捂住了嘴。陆鸣野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盛满疼惜:“没有可是。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这不是选择题。”
他的声音混着呼吸落在她耳畔,“安安,以后我就是你的家。是你随时可以停靠的岸,是你回来就永远亮着的灯。”
安靖终于放松身体,将脸埋进他怀里,眼泪洇湿了陆鸣野胸前的衣襟,这一刻,所有的不安与犹豫都在他有力的拥抱里悄然瓦解……
第二天清晨,安靖被檐下麻雀的聒噪声吵醒。推开堂屋木门时,晨光裹着凤凰花香扑面而来,将供桌上的长明灯衬得不再阴森,倒像是一盏被生活温柔点亮的烛火。
陆鸣野站在院子里,看见安靖站出来,立刻扬起笑:“醒啦?大伯让咱们过去吃早饭。”
等安靖在水池边洗漱完,两人准备朝大伯家新房走去时,陆鸣野轻轻捏了捏安靖的手,示意她稍等,随后转身走向停在院外的黑色轿车。
片刻后,陆鸣野打开后备箱,安靖这才惊觉,整个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箱箱名贵烟酒补品整齐码放,卫明把所有东西都搬下了车后便开着车离开了,陆鸣野先是搬出两箱标价不菲的陈年茅台,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去。
客厅里,原本热闹的谈笑声在陆鸣野进门的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手中的礼品吸引。陆鸣野将东西稳稳地放在茶几上,又折返了几趟,客厅的空地很快被堆积如山的礼品占据,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大伯看着这堆成山的礼物,“小陆,你搞这么客气做什么?”
“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各位长辈喜好,就随便准备了些。”陆鸣野笑着开口,声音沉稳而温和。
伯母眼睛瞪得溜圆,快步上前,伸手想要触碰那些礼品,又有些拘谨地收回手,脸上堆满了笑意:“哎哟,这孩子,怎么好意思!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
姑姑也赶忙凑过来,眼神里满是惊叹和艳羡:“就是就是,小伙子太客气了,这得花不少钱吧!”
大伯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点头:“好好好,快坐快坐!”
堂姐站在人群后面,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时不时偷瞄陆鸣野和安靖。
安靖站在陆鸣野身边,看着曾经对自己冷言冷语的亲戚们此刻的态度,心里五味杂陈。曾经,她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伯母、奶奶、姑姑嘴里的,“你妈跑了……你妈不要你了…你和你妈一个贱样,生来就是讨债的!”
她六岁妈妈就没在身边,难道她不是最可怜的那个吗?为什么他们要把对她妈的怨全归结在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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