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李维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脸色复杂的老维修工。
扳手身体一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在!”
“带人,把刀疤和他这几个‘兄弟’,”李维指了指那几个瘫软的手下,“关到最底层的隔离舱。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组织人手,立刻清点避难所所有物资,包括食物、水、药品、工具、武器、能源……任何有用的东西!我要一份详细的清单,半小时内!”
“明白!”扳手没有任何废话,立刻招呼了几个同样被震慑住、但眼神相对清明的老兵,上前粗暴地将那几个吓瘫的家伙拖了起来。那几人如同死狗般被拖走,连挣扎都不敢。
“小玲。”李维的目光转向那个脸色惨白、手臂缠着绷带的女医疗兵。
小玲猛地一激灵,看向李维的目光充满了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李……李指挥?”
“叶红菱的伤,”李维看向金属台上依旧昏迷的叶红菱,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被压下,“优先处理。没有匹配的义肢接口,就用最稳妥的办法止血、清创、防止感染。保住命!需要什么,直接找扳手。”
“是!是!李指挥!”小玲如同接到了圣旨,连忙点头,压下心中的恐惧,重新集中精神扑到叶红菱身边,动作比刚才更加专注、麻利。
随着李维一道道冰冷而清晰的指令下达,压抑混乱的避难所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效的镇静剂。恐慌和绝望并未消失,但那种无序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混乱被强行扼住了喉咙。幸存者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虽然这主心骨带着刺骨的寒意),开始按照指令,或麻木、或带着一丝希望地行动起来。医疗区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和医疗兵忙碌的脚步声。后勤人员开始翻找角落里的箱子,清点着可怜的家当。一些有维修经验的人,在扳手的指挥下,开始检查避难所的通风、照明等基础系统。
李维背对着这一切,走向安置苏清雪的角落。他背对着所有人,肩膀似乎微微塌陷了一瞬,但随即又挺得笔直。他蹲下身,看着苏清雪依旧苍白透明、毫无生气的脸,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她冰凉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脉搏。他紧抿着嘴唇,眼神深处翻涌着无人能见的沉重与疲惫。铁腕托付的重担、铅云堡的血仇、两个重伤同伴的生死、还有那关乎整个时代存亡的冰冷数据……所有的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年轻的肩膀上。
就在这时——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叶红菱躺着的金属台上传来。
李维猛地转头。
只见叶红菱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沾着血污和灰尘的眼皮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失血过多让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茫然,但很快,一种源自本能的、野兽般的警惕和凶戾便迅速凝聚起来。她下意识地想抬起左臂,却只牵动了断臂处剧烈的疼痛,让她身体猛地一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左肩,看到了断臂处被粗糙包扎的伤口,看到了旁边小玲紧张的脸……最后,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角落里的李维身上。
四目相对。
李维眼中的沉重和疲惫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关切所取代,他快步走了过去。
叶红菱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书呆子……那……狗东西……死了?”她的目光扫过医疗区,似乎想寻找刀疤的身影。
“死了。”李维言简意赅,声音低沉。
叶红菱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仿佛要择人而噬,但随即又被断臂处传来的剧痛所淹没。她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中除了凶戾,更多了一丝深沉的痛苦和不甘。她试着动了动仅存的右手,却发现连握拳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
“清雪……呢?”她艰难地转动眼珠,寻找苏清雪的身影。
“在那边,暂时稳定了。”李维指了指角落。
叶红菱的目光落在苏清雪毫无血色的脸上,又看了看李维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睛,最后,她的目光扫过整个避难所——那些在指令下开始行动、脸上带着惊恐、麻木和一丝服从的幸存者;那些忙碌的医疗兵;角落里被拖走时留下的血迹……
她沉默了几秒钟。巨大的痛苦、失去手臂的绝望、对未来的茫然,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但当她再次看向李维时,眼中那深沉的痛苦和茫然,开始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所取代。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脸色惨白,但她硬是压了下去。她仅存的右手,死死抓住了金属台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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