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在我注视下逐渐褪色,露出下面用指甲刻的小字:“我是第17任司机,上一个把罗盘碎片吞进肚子,结果从七窍长出了冥币。”
夜幕降临时,我发现自己的手掌开始透明化,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黑色絮状物,像极了苏小雨MP3里的灰烟。第一个乘客在23:11上车,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他往投币箱里塞的不是硬币,而是张阴钞,上面印着“冥通银行 永眠巷分行”。
“去太平间路。”他摘下帽子,露出半边被火烧焦的脸,耳洞里蠕出几条细小的蜈蚣,“我要拿遗照,记得开慢点儿,我的头...总在过桥时掉下来。”
车载后视镜突然起雾,我想起笔记本里的警告,猛地扯开制服领带扔过去。领带触碰到镜面的瞬间,男人的断颈处喷出绿色脓水,在车窗上画出倒计时:00:59。
“司机,你的脸怎么在融化?”后排传来怯生生的童声。我从遮阳板的化妆镜里看见自己的右脸正在剥落,露出底下缝合的尸线,针脚间渗出暗紫色液体。那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正啃着,糖丝里缠着几根带血的头发。
“因为他是新做的棺材。”鸭舌帽男人捡起自己的耳朵,塞进领口的伤口,“每任司机都要用乘客的骨灰糊脸,不然撑不过三趟夜班。”他突然指着我的胸口,“看,你的第一颗钉子要长出来了。”
我低头,锁骨下方的皮肤正在凸起,某个尖锐物体正从里面顶出来。那是苏小雨棺材里的第一枚钉子,十年前我亲手帮亲戚敲进去的。小男孩突然把按在我脸上,甜腻的糖霜混合着腐肉,露出下面泛着青光的骨头。
“叔叔的脸像果冻!”他咯咯笑着,从裤兜里掏出颗玻璃珠,“送给你,这是我在井里捞的眼珠。”玻璃珠滚进我胸口的伤口,我听见深处传来水泡破裂的声音,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喊:“下颗钉子...在脊椎第三块...”
23:50,车载广播突然自动切换频道,传来殡仪馆守夜人的闲聊:“听说新送来的司机死不瞑目,手里攥着破布不说,尸体还总自己换姿势...今早居然发现他趴在冰柜里,脸对着墙在写什么东西。”
我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在方向盘上刻下歪扭的字:“第五颗钉子在...”话未写完,掌心突然裂开,掉出半枚带牙髓的臼齿——是某个被活埋的乘客咬下来的。
鸭舌帽男人突然剧烈颤抖,他的焦黑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每个包都顶着枚棺材钉。“他们来了。”他的眼球爆成黑浆,“每逢十五,井里的怨灵就会搭车...记住,千万别让他们数到三——”
公交车在暴雨中急刹,十二名浑身滴水的乘客站在站牌下。他们穿着七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别着褪色的白花,最前面的女人捧着个红布包裹的陶罐,罐口缠着的红绳上串着九枚棺材钉。
“师傅,”她的声音像泡烂的宣纸,“我们要去往生堂,数到三前开车,否则...”她身后的乘客同时抬起头,眼窝处涌出黑色蝌蚪状的虫子,“否则就带新司机去井底做秤砣。”
车载时钟显示23:59:57。我看见自己的手背上长出了槐树根须,指甲变成了青黑色的鳞片。女人开始数数,每数一声,我的脊椎就传来被钉子敲入的剧痛。当她数到“二”时,胸口的钉子终于完全穿出,在制服上洇开碗口大的血花。
“三。”
所有乘客同时消失,陶罐滚落在地,里面溢出的不是骨灰,而是湿漉漉的作业本。我认出那是苏小雨的字迹,最新一页写着:“今天司机叔叔往棺材里塞破布时,我用指甲在他腕带里刻了名字。原来活人真的听不见棺内的哭声,就像死人永远赶不上末班车的整点——”
车身猛地震动,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苏小雨的模样,嘴角咧开的弧度穿过耳根,露出后槽牙上的编号:永眠巷0715号棺。
车载电子屏弹出新提示:“欢迎第18任司机,您的首班乘客已就位,请于00:00前抵达黄泉路路口。超时后果:由乘客亲手拆解重组。”
后排传来布料摩擦声,我僵硬地回头,看见七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自己正坐在座位上,手里攥着团带血的破布。他抬起头,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枚倒吊的棺材钉:“师傅,我要去永眠巷,请问...这是末班车吗?”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刷器扫过的玻璃上,渐渐浮现出无数血手印。每个手印的无名指上都戴着铜戒,戒面刻着相同的字:“奠”。而我的左手无名指,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这样一枚戒指,戒圈内侧刻着细小的日期——1998年7月15日,正是苏小雨被活埋的日子。
当车载时钟跳过00:00的瞬间,我听见全车座椅同时发出铁钉松动的声响。鸭舌帽男人的头从车顶探下来,他的焦黑嘴唇贴着我耳边,说出了笔记本里没写完的警告:“后视镜的锁孔一旦打开,新司机就会变成棺材里的第二具尸体...而你,已经是第18个了。”
我的脊椎传来最后一声脆响,第七颗钉子穿透了尾椎骨。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见苏小雨的作业本飘到脚边,最新一页多了行血字:“恭喜司机叔叔,你终于变成了我们的一部分。下一班车,记得给新乘客留个靠窗的位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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