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唱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指甲抓挠石板的刺耳声响。林小满看见废墟深处亮起两点幽绿,那是某种非人生物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磷火般浮动。周正突然将她推进警车后座,自己却转身冲向废墟,警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恍若一柄插向深渊的刀。
"去查校史馆的1946年火灾档案!"他的吼声混着爆炸声传来。林小满透过车窗,惊恐地看见无数惨白手臂从废墟中伸出,而周正的身影,正逐渐被那些手臂吞噬在浓稠如沥青的黑暗里。
警笛的尖啸突然卡住,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温热的血珠砸在手机屏幕上,将周正最后定格的画面洇成一片暗红——他半张脸已没入沥青般的黑暗,剩下的左眼却诡异地睁大,瞳孔里倒映着无数蜷缩在青铜圆盘上的人影,那些人影分明穿着和教学楼废墟里挖出的白骨相同的、带编号的囚服。
“周正!”她的尖叫被防爆车窗闷成呜咽。沥青状的黑暗突然沸腾,伸出的惨白手臂瞬间被吞噬,只余下几只枯手在空中抓挠,指节处还粘着斑驳的蓝漆——那是第三教学楼走廊栏杆上才有的、1930年代特有的工业用漆色。黑暗退潮般缩回废墟裂缝时,林小满看见周正坠落的位置留下半枚焦黑的金属牌,牌面上“731”三个数字正在冒青烟。
警车突然剧烈颠簸,司机骂骂咧咧地转动方向盘:“见鬼了,导航怎么突然显示这里是乱葬岗!”林小满猛然抬头,发现车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全部爆裂,只剩校史馆的尖顶在夜空中投下蝙蝠般的阴影。她摸到口袋里被体温焐热的青铜钥匙——那是周正拽她逃生时塞进她掌心的,钥匙齿纹竟与教学楼密室门上的凹槽完全吻合。
校史馆的铁门在凌晨三点发出锈蚀的呻吟。林小满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积灰的陈列柜,突然定格在玻璃上的血手印——新鲜的血手印,指腹按在1946年火灾照片的位置,照片里被火舌吞噬的建筑轮廓,分明与坍塌的第三教学楼一模一样。
“同学...这么晚...”看守校史馆的老人从旋转楼梯走下,老花镜滑到鼻尖,“你是新闻系来拍毕业作品的吧?1946年那场火...咳,档案都烧没了。”他转身时,后颈露出三道新月形疤痕,和周正后颈正在溃烂的抓痕形状分毫不差。
林小满假装绊倒,手电筒滚到老人脚边。在灯光照亮老人布鞋的瞬间,她浑身血液仿佛冻住——鞋面上绣着的,正是实验图纸上那个代表地脉节点的水波纹符号。老人弯腰捡手电的刹那,藏在中山装内袋的笔记本滑出,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河童计划重启日,钟楼第十二声钟响时,江底水神借骨还魂...”
窗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校史馆的地砖缝里渗出青绿色黏液。老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球竟在瞬间变成全黑,喉间发出与废墟下相同的日语哼唱。林小满抓起笔记本狂奔,在推开侧门的瞬间,听见老人用两种声音交替说话:“去查水文站1937年的江底勘探记录...他们当年想把水神封印在钟楼地基里,却把七十二个实验体的头骨砌进了墙...”
暴雨在她冲出校史馆时砸落。林小满躲在门廊下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剪报,标题是《1946年明德大学火灾惊现七十二具焦尸,校方称系外籍教师宿舍意外》。照片里焦尸的排列方式,竟与第三教学楼地下室发现的实验台位置完全重合——每具尸体的双手,都交叠放在心口,握着半枚青铜碎片。
手机在这时震动,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明日正午,钟楼废墟见。带青铜核心。”发件人号码,正是周正失踪前拨打的最后一个号码。林小满盯着短信,突然发现自己掌心的钥匙不知何时发烫,钥匙柄上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清晰地显现出一个盘坐的人鱼形象——那是地方志里记载的、被日军炸毁的“江底神社”神像图案。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却朝着与废墟相反的方向疾驰。林小满知道,当太阳升起时,所有关于昨夜的痕迹都会被抹去,就像第三教学楼从未存在过,周正从未出现过。但她掌心的灼痛提醒着,那些被埋在钟楼地基下的、被封在青铜核心里的、被钟声唤醒的东西,正随着地脉的震动,在江底淤泥中缓缓睁开眼睛。
校史馆的钟声突然敲响,不是午夜十二点,而是凌晨四点——反常的钟声。林小满数着敲了七下后戛然而止,突然想起老人笔记本里的潦草批注:“第七声钟响是镇魂,第十二声是开门。1937年他们敲错了次数,所以水神的封印...变成了牢笼。”
雨滴在她手背上聚成水珠,倒映出校史馆屋顶的阴影里,有个穿着民国旗袍的身影正俯视着她。那身影转身时,白色裙摆掠过瓦片,露出上面刺目的红——不是血迹,而是用朱砂画满的、与青铜圆盘相同的铭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