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树洞的石碑轰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树心——竟是口枯竭的老井,井底躺着历代新娘的胎毛,每缕都系着块碎玉,正是苏棠在古井里看见的那些。当她的胎毛落下,所有碎玉自动拼合,形成面映着槐树年轮的镜子,镜中浮现出母亲的记忆:
二十年前的暴雨夜,母亲跪在槐树冢,用剪刀剜下自己的胎毛,混着血写在婚书上:“愿以我身替女受祭,永困槐阴。”她的背后,陆沉还是个少年,正举着伞站在树影里——原来他根本不是亡魂,而是和苏棠同龄的守墓人后代,被槐树灵困在时间里,专门看守祭品。
“娘!”苏棠的呼喊惊飞了槐树上的夜鸦。老妇(苏绣娘)的身体突然透明,化作无数槐叶飘向树心:“念槐,剪断族谱与槐树的联系,只能用你的血在真本上画逆螺旋——”
陆沉突然扯开真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苏棠的血正在自动书写。她握住陆沉的手,两人手腕的双螺旋重叠,在纸页上画出逆时针的血环,将“苏念槐”三字彻底包围。七棵槐树同时发出哀鸣,树心的老井涌出清泉,冲走了所有的红绳与碎玉。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树冠时,槐树冢的七棵老槐同时开花,粉白的槐花覆盖了双螺旋刻痕,每片花瓣上都映着新娘们的笑脸。苏棠看见母亲的身影站在花海中,向她比出“走”的手势,颈间戴着的,正是那枚完整的玉佩。
“诅咒的核心是血脉相连。”陆沉摸着逐渐消失的双螺旋纹路,“现在槐树灵失去了祭品,年轮里的血契也被你的胎血冲毁。”他指向村口,老槐树的黑水已退,露出树干上的新刻:“槐阴无嫁,血脉自华。”
苏棠打开母亲留下的铁盒,里面除了胎毛,还有粒泛着微光的槐树种子,正是她颈间红绳系着的那颗。当她把种子埋进祠堂天井的青砖缝时,地面突然裂开,涌出的清泉里漂着七片槐叶,每片都写着一个新娘的名字——她们终于从族谱的诅咒中解脱。
离开槐阴村时,暴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苏棠握着陆沉的手,发现他的手腕已完全恢复正常,而自己的双螺旋胎记,正化作淡淡的粉白,像片即将飘落的槐花瓣。手机终于有了信号,父亲的短信来了又删,最后只留一句:“你母亲的墓碑下,埋着真正的出生证明。”
汽车转过村口的老槐树时,苏棠看见树影里站着许多模糊的人影,她们穿着现代的衣裳,手腕上没有双螺旋,只有属于人类的、温暖的脉搏。陆沉指着后视镜,槐树的影子在晨光中渐渐缩小,却有片花瓣落在挡风玻璃上,花心处嵌着粒极小的种子——那是从她埋下的槐树种子上飘落的,象征着新生的希望。
三个月后,苏棠收到陆沉的信,附来一张照片:祠堂天井的青砖缝里,长出了棵小槐树,枝头开着粉白的花,每朵花的中心,都有个极细的逆时针双螺旋——不是诅咒的符号,而是生命破土而出时,自然形成的、美丽的纹路。
她摸着颈间的胎毛,终于明白,有些血脉的印记,不是诅咒,而是祖先用血泪编织的保护网。当最后一片槐花瓣落在真本上时,纸页上的双螺旋突然绽放成花,将“苏念槐”三个字托向天空,那里,再也没有阴婚的红盖头,只有属于她自己的、崭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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