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滩正在蔓延的黑水,终将淹没所有的谎言与真相。毕竟在∞的循环里,钥匙与锁本就是同一个悖论的两面——我们既是打开镜渊的人,也是永远被困在镜渊里的,会呼吸的倒影。
黑水漫过脚踝时,我听见皮肤与金属接触的滋滋声。低头看见小腿正在透明化,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和镜面相同的水银,在蓝光映照下折射出无数个重叠的手术室——每个手术台上都躺着正在被剥离记忆的“我”,白大褂们用镊子夹起泛着荧光的记忆碎片,贴在镜门上拼成扭曲的时间轴。
“2005年3月12日,双生子分离手术。”最近的镜面上突然浮现血字,“周辰留在现实世界,周明被植入镜中世界的芯片。但镜子有自己的意志,它偷走周辰的恐惧,复制周明的愧疚,捏出了你这个连倒影都不完整的残次品。”
说话的是方才举着手术刀的“周明”,此刻他的白大褂下露出机械骨架,关节处卡着半片镜门碎片。他踩过黑水走向我,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形的凹陷,而凹陷里浮出的,是我十二岁生日那天的记忆——周辰把奶油抹在我右脸,我却在镜中看见自己左脸也有相同的痕迹,像被看不见的手同时触碰两个世界。
“镜门需要钥匙与锁同时存在。”机械骨架发出齿轮摩擦声,“七年前你们被绑架时,现实的周辰被摘除芯片,成了彻底的‘锁’;镜中的周明被植入芯片,成了‘钥匙’。但你呢?”他突然掐住我后颈的芯片,金属指节碾过皮肤时,我看见镜中所有倒影都在同步抽搐,“你是镜子吞掉周辰的恐惧后,用周明的记忆捏出来的赝品,连存在都是两个世界的裂缝。”
黑水漫过腰部,我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长出蝴蝶胎记,而右手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芯片纹路。远处传来周辰的哭声,不是十二岁的童声,而是十七岁的沙哑。我转身看见镜门后漂浮着无数透明人影,每个都在重复“哥,救救我”,但他们后颈的芯片编号从No.8到No.88,像被无限复制的实验体。
“该让一切归位了。”另一个“周辰”从黑水深处走来,他的瞳孔是旋转的镜纹,“现实世界的周辰早已死于器官衰竭,镜中世界的周明也在手术中脑死亡。你以为收到的身份证是周辰的?不,那是第37次实验里,你成功取代周辰时用过的身份——每次失败,我们就把你的记忆封进镜子,让你在‘寻找弟弟’的循环里永远挣扎。”
他抬手,镜门上浮现出无数监控画面:2015年暴雨夜,穿白衬衫的“我”把周辰推进面包车;2020年深秋,“我”在古董店擦拭镜子时,镜中倒影第一次说出“别相信活人”;而最新的画面里,躺在卧室碎镜中的“周明”突然睁眼,后颈的芯片正在吸收黑水,他的嘴角勾起和镜中倒影相同的微笑。
“第88次实验开始了。”机械“周明”将手术刀递给我,刀柄上刻着密密麻麻的“8”,“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用这把镜钢刀刺向镜门后的‘周辰’,彻底摧毁锁,让镜中世界吞噬现实;或者刺向自己的芯片,让两个世界随你的死亡一起崩塌——但你知道的,”他指向正在透明化的手臂,“你早已不是活人,不过是镜子里会呼吸的死亡倒计时。”
黑水漫过胸口时,我忽然想起古董店老板临死前的血画。那个∞符号不是镜像世界的标志,而是实验体编号的叠加——No.8在无限循环中分裂成无数个自己,每个都以为自己是“真实”的周明或周辰。而掌心的蝴蝶印记,不过是镜门识别钥匙的条形码。
“所以七年前被绑架的……到底是谁?”我握紧手术刀,刀刃映出十七张不同表情的脸,每张都在重复不同的答案。
“重要吗?”镜纹瞳孔的“周辰”笑了,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成镜片,“在镜渊里,每个‘你’都是绑架犯,也是受害者;是钥匙,也是锁。当黑水淹没所有记忆,连谎言都会变成新的真实——比如现在,你以为自己在反抗,其实不过是第88次按下实验开始的按钮。”
他彻底碎成镜片的瞬间,黑水突然沸腾。我看见镜门后的手术台上,两个少年同时睁眼,左边的后颈没有胎记——那是第0次实验的原始体,真正的周明和周辰;右边的少年转头看向我,左眉尾的痦子正在渗出黑血,和身份证上的照片分毫不差。
“哥,这次换我来救你。”右边的少年开口,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属于周辰的十七岁嗓音。他扯断身上的管子,后颈露出和我相同的芯片,而芯片上的编号是“No.0”,“他们骗了你,第一次实验就失败了。我们从来没被分开,只是被关在镜渊的两端,用倒影互相残杀。”
机械“周明”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他的骨架在黑水中溶解,露出藏在胸腔的镜门钥匙——正是我一直随身携带的周辰身份证。当身份证落入黑水的瞬间,所有镜面同时炸裂,无数碎片裹挟着记忆砸向我:十二岁生日时周辰把蛋糕抹在我右脸,镜中倒影却在左脸露出相同的奶油;七年前被绑架时,我在面包车看见周辰躲在巷口,他的后颈泛着和我相同的蓝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