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支燃烧的箭,一支以生命为燃料的箭,不顾一切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血肉帷幕!虎豹骑那铁桶般的包围圈,在这决死的冲锋和外围白毦兵残部弩箭的拼死干扰下,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稍纵即逝的缝隙!
眼前骤然一空!
不再是密密麻麻攒动的铁盔、狰狞的面孔和冰冷的矛戈丛林,而是稀疏的林木,以及更远处在晨光熹微中起伏的、深黛色的丘陵轮廓!凛冽的秋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和浓重的血腥味,猛地扑面而来!
他冲出来了!真正冲出了那吞噬一切的死亡漩涡核心!
身后,曹纯暴跳如雷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穿透了混乱的战场:“废物!给我追!放跑了赵云,提头来见!”更加疯狂的追击号角和马蹄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从身后席卷而来。
身前,是通往生路的崎岖小径,隐没在荒草与晨雾之中。白龙马的速度在冲出包围后明显慢了下来,喘息如雷,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大团的血沫喷出,脚步变得沉重而蹒跚。赵云伏在马背上,剧烈的颠簸如同酷刑,牵扯着全身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马鞍,也染红了他紧握缰绳的、指节发白的手。胸膛内,那枚紧贴着皮肉、被鲜血浸透的冰冷竹筒,此刻却带来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信还在!孔明先生托付的、关乎十万人生死存续的火种,还在!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剧痛,在熹微的晨光中竭力辨明方向。东方,玄德公主力远去的方向!他猛地一抖缰绳,策动着已是强弩之末的白龙马,沿着林间那条几乎被荒草和荆棘淹没的、崎岖难行的小径,艰难而倔强地奔去。初升的朝阳将一人一马浴血的身影,长长地拖在泥泞的山路上,如同一个不屈的、血色的图腾,烙印在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上。
当赵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东方丘陵的褶皱之后,曹纯才在亲卫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地策马来到那片被血与死亡浸透的战场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那是无数生命在瞬间凋零后混合的气息。目光所及,尸横遍野,断折的兵器、倒毙的战马、破碎的旗帜,铺满了整个长坂坡东麓。尤其是赵云最后突围的那条血路之上,更是层层叠叠,倒伏着数十具虎豹骑精锐的尸体。许多尸体都是一击毙命,或被洞穿咽喉,或被砸碎头颅,或被挑飞内脏,死状凄惨。那惨烈的景象,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突围是何等的狂暴与惨烈,如同被一头负伤的银龙硬生生犁开了一条血肉通道。
曹纯翻身下马,沉重的铁靴踏在泥泞的血泊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他走到一处被赵云狂暴枪势扫荡过的区域,那里仿佛被飓风席卷过,尸体堆叠。几名亲兵正费力地将几具沉重的尸体搬开。曹纯蹲下身,伸出带着冰冷铁护手的手指,捻起一撮被鲜血浸透、又被无数铁蹄反复践踏得泥泞不堪的暗褐色泥土。那泥土粘稠滑腻,散发着浓烈的铁锈与死亡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将军,”一名负责清点战场的校尉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那是目睹了非人力量后的惊悸,“初步清点……为阻截赵云突围,我军……我军折损精锐骁骑,恐不下三百之数!其中……曲长以上军官,阵亡七人!”
“三百……”曹纯的指节捏得咔咔作响,眼中寒光爆射,如同淬毒的冰棱。这绝不仅仅是三百名耗费无数钱粮心血训练出的精锐骑兵的损失!这是对他曹纯统兵能力的巨大羞辱!是对虎豹骑这支天下强军威名的沉重打击!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赵云在那种重伤力竭、油尽灯枯的状态下,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摧枯拉朽的恐怖杀伤力,硬生生在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此人之勇,简直非人!是怪物!
“赵子龙……”曹纯缓缓站起身,将手中那团污秽冰冷的血泥狠狠摔在地上,溅起几点暗红的泥星。他望向赵云消失的东方丘陵,目光复杂翻涌,有被羞辱的滔天愤怒,有对那非人武勇的深深忌惮,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其彻底毁灭的冰冷欲望所吞噬。如此猛将,若不能为丞相所用,就必须彻底抹杀!否则,后患无穷!他仿佛已经看到那道白影在未来战场上,给曹魏大军带来的无尽噩梦。
他猛地转身,铁甲叶片哗啦作响,对着紧随其后的传令官,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森然杀意:“传本将军令!将此悬赏,以八百里加急,通传各郡县关隘!凡我大魏治下,得常山赵子龙者——”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冰冷的字眼如同铁锤砸落,“赏精铁百斤!死活不论!若有隐匿不报、或助其脱逃者,诛灭三族!”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如同毒蛇般的算计,“将此令内容,设法……散播到刘备溃军之中!让那些流民败卒,都知晓这百斤精铁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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