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幼鱼站在丁子轩家的单元楼下时,手里的病理切片盒烫得像块烙铁。
下午整理归档资料时,她发现上周那台复杂先心病手术的冰冻切片报告没归档,询问后才知道,丁子轩昨天带回家核对数据了。董嘉拍着她的肩膀说:“正好你顺路,给丁主任送过去吧,他今晚应该在家休息。”
“顺路”是假的,她家住在医院的反方向,要穿过大半个城市才能到这里。但楚幼鱼还是点了头,指尖攥着切片盒的边缘,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去丁子轩的住处,那个只在他偶尔提起时,才拼凑出模糊轮廓的地方。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暖黄的光里飘着点淡淡的油烟味,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楚幼鱼站在302门口,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
门内传来的声音不是丁子轩的,是个女生的声音,温柔得像刚煮好的糯米粥,带着点居家的慵懒。
楚幼鱼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三玖。
她没穿白天在面包店时的围裙,而是套着件宽松的米白色毛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看到楚幼鱼,她眼底的迷茫瞬间褪去,换上了礼貌的浅笑,是楚幼鱼在医院见过的、那种恰到好处的疏离。
“请问你是?”
“我是楚幼鱼,丁主任的见习医生。”楚幼鱼的声音有点发紧,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切片盒,“我来送这个,上周的病理报告。”
“哦,你好。”三玖侧身让她进来,语气温和得像春风,“子轩在书房呢,我去叫他。”
楚幼鱼走进玄关,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房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鞋柜上摆着一双男士运动鞋和一双粉色的帆布鞋,鞋码相差悬殊,却并排靠在一起,像对亲密的伙伴。墙上挂着张合照,是丁子轩和三玖在海边拍的,他穿着白衬衫,她穿着碎花裙,两人的脚印交叠在沙滩上,笑得像两个孩子。
这就是丁子轩的家,处处都透着三玖的影子,像杯加了奶的咖啡,温暖得恰到好处。
“谁啊?”丁子轩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带着点刚从工作中抽离的沙哑。
“你的学员,送报告来了。”三玖的声音轻快了些,像颗被风吹动的风铃。
丁子轩走出书房时,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点墨迹,显然刚才在写东西。看到楚幼鱼,他微微颔首:“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丁主任。”楚幼鱼把切片盒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温热的触感烫得她慌忙缩回手,脸颊瞬间红了。
丁子轩接过切片盒,转身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的领地。三玖端着两杯水走过来,递给楚幼鱼一杯,玻璃杯上还印着个小小的面包图案,和她面包店的logo一模一样。
“谢谢三玖姐。”楚幼鱼双手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又涌了上来。
“不客气。”三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到丁子轩身边,很自然地帮他理了理皱起的衣领,指尖在他喉结上轻轻碰了下,像在做一个极其平常的动作,“刚不是说脖子酸吗?等会儿我给你按按。”
丁子轩的耳尖微微泛红,像被她这个小动作烫到了,却没躲开,只是低声嗯了一声,眼底的锐利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像被温水泡过的石头。
楚幼鱼捧着水杯,站在玄关的地毯上,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
她见过丁子轩在手术台上的冷静,见过他在办公室里的严肃,见过他指导学员时的耐心,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眉眼舒展,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连眼神都软得像团棉花,像只卸下所有防备的大型犬,只在特定的人面前,才露出最温顺的一面。
而三玖,那个在面包店里永远保持礼貌距离的女生,在丁子轩面前,连抬手整理衣领的动作都带着种不容错辨的亲昵,像呼吸一样自然,不需要刻意,也不需要掩饰。
“报告我核对完了,明天让董嘉归档就行。”丁子轩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丁主任,我自己可以的。”楚幼鱼连忙摆手,把水杯放在鞋柜上,“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休息。”
她转身拉开门时,听到身后传来三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路上小心,外面降温了。”
“谢谢三玖姐。”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里面的暖光和隐约的笑语。楚幼鱼站在楼道里,声控灯不知何时灭了,黑暗像潮水般涌过来,将她包裹。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玄关看到的景象——丁子轩的手搭在三玖的腰上,三玖仰头说着什么,他低头听着,额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却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意。那一幕,像幅被精心装裱的画,温暖得让她不忍打扰,也清晰得让她终于明白:有些距离,从一开始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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