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腐骸荒集”高耸的、由不知名巨兽骸骨拼接而成的门柱,带起呜咽般的哨音,裹挟着尘土、劣等药渣的怪味和一种根植于这片黑色土地深处的、若有若无的血腥腐败气息。
残肢断骸般扭曲的临时木棚、石屋,杂乱地依附在巨大的、风化剥蚀的远古兽骨骨架下,构成这片集市的主体。招牌用晒干的毒蛙皮、异兽骨片,甚至打磨光滑的头盖骨制成,墨色的字迹歪歪扭扭:尸瘴草堂、碎骨兵坊、百毒窟、蚀髓散铺……一盏盏用人油混着磷粉点燃的长明灯,在棚户间的穿骨风中幽暗摇曳,将晃动的人影拉扯得如同索魂厉鬼。
叶玄的身影,如同角落里一道无声无息的阴影,慢慢融入这片混乱污秽的背景。宽大、布满油腻污渍的麻布斗篷将他从头到脚笼罩,边缘破口处偶尔泄露出一线暗沉的金铁幽芒。兜帽低垂,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大半面部,唯余下颌紧绷的线条,和隐在深暗处、两点幽微得如同寒潭古石般的眸光。
脚下踩过不知是泥土还是某种凝固腐物的混合物,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粘滞的响声。斗篷掩盖下,胸前那道巨大创伤被强行压缩的混沌劫力粗暴禁锢着,每一次心跳都撕扯着濒临极限的边缘。凝滞的污浊空气吸入肺腑,微毒却刺骨,却远比不上体内那冰结丹田灵根与璇枢葬灭道意所散发的死寂冰冷。
混沌劫丹初成,尸解融身命悬一线,却被那突兀降临的“天哭”刀鞘救下,落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伤需要灵药压制,提升实力更需要海量资源——他身无分文。除了这具残躯,唯有……
他枯槁般的手指在斗篷覆盖下,无声地触碰了一下紧贴胸骨存放的几个冰冷瓷瓶。
那里面,并非真正的混沌劫丹本体——那枚归墟奇点已被他强行融入体内血肉,如同随时可能反噬其主的癌变核心,非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更遑论出售。里面装的,是他在最后熔炼归墟道韵、凝聚劫丹外壳时,因能量不稳而强行剥离出的……混沌劫丹的副产品。
剥离了三缕混沌劫气稀释调和炼制的残丹。材料用的是被他吞吸成渣的阴无忌残余的骨髓、以及尸毒寒霜煞气沉淀后的糟粕。那点稀释劫气强行将它们扭曲、重构,凝固成了三粒如熔洞结晶般、暗沉内里流转着细微灰斑的丹丸。
品质……混乱。药效……未知的烈。带着一丝源自混沌道则的、令人道基本能惊惧的吞噬威压。
他将它们命名为:混元三阳丹。
名字平凡,却足够用来……换些疗伤和稳住这该死的劫烬残躯的资源了。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留意,哪怕是这泥沼般的荒集角落。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喧嚣嘈杂、气息凶煞的店铺,最终落在一间颇为靠内、门脸宽大的石铺上。石料是粗糙的灰黑色腐骨岩,门口两侧悬挂着两颗风干、眼眶中闪烁着幽绿磷火的某种角蜥头颅。一块磨盘大的黑色硬皮上,用暗红色的某种凝固血液刻着三个狰狞扭曲的大字:
冥骸药坊。
就是这里了。
门帘由一条条细密的灰白色、带着细小倒刺的骨片串成,叶玄掀开时,骨片碰撞,发出细碎刺耳的摩擦声。光线骤然昏沉,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鼻而来——腐朽的草根、霉变的药材、提炼失败的焦糊,以及所有劣等药铺共通的那股……被药力污染了的、沉淀在角落里的……灵气枯竭的渣滓味。
铺子空间不小,靠墙是高至屋顶、无数污浊木格塞满的药材柜。中央有宽阔柜台,整块黑色沉泥木,表面遍布陈年药渍凝成的深褐色油光。一个精瘦如秃鹫的老者站在柜台后,套着油亮的灰布袍子,双手拢在袖中,一双三角眼嵌在深陷的眼窝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带着令人不适的市侩精明。
“新货,收么?”叶玄开口,声音经过喉间混沌气息的过滤,嘶哑低沉得如同铁锈摩擦。他刻意没有动用劫骨本源的力量,仅凭一丝被死寂灵根沾染过的枯败气息撑着。
老者——冥骸药坊的店老板周鸷,眼皮一掀,扫过叶玄那遮得严严实实的斗篷轮廓,从鼻孔里哼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气,也没答话,只是伸出干瘦如鸟爪的手,指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黑垢,在沉泥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两下。意思清楚:先看货。
叶玄伸手入怀。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覆盖在他手臂上的、一片仿佛熔铸进血肉皮膜般的暗金色骨甲残片。光线昏暗,那暗金亦无光泽,加上污垢,如同陈年肮脏的护腕。指尖因疼痛而细微颤抖。他极力稳定,摸出一个最普通的厚壁土窑白瓷瓶,瓶颈粗短,封口用劣质蜡油随意糊着。
指尖一抹,蜡封碎裂。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逸散开来!并非恶臭,而是一种极致的……杂糅着狂暴死寂与一点深藏湮灭感的冷冽气息!仿佛尘封千万年的冥土被掀开,又带着一丝焚烧百骸才能提炼出的霸道热力尾巴。
这味道太特殊!如同滚油滴入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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