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日,宫门外的铜狮结了层薄冰。卫蓁蓁站在坤宁宫的汉白玉阶前,看着绣着鸾鸟的宫灯次第亮起。三百秀女正沿着丹陛鱼贯而入,环佩叮当声里,隐约传来谁家小姐压抑的啜泣。
掌事女官捧着金册,鎏金扉页映着她眼底的忧虑:"今晨内务府送来的名单,有三位都是太后母族的姑娘。"卫蓁蓁抚过鬓边的并蒂莲玉簪,冰凉的玉石硌着掌心。自三皇子册立太子后,太后虽被软禁,却仍在后宫布下暗棋。她望向远处的御书房,窗棂间漏出的烛火里,隐约可见萧沅玄色的披风。
选秀殿内,容珩斜倚在龙椅上,指尖转着翡翠扳指。当第一位秀女抬起头时,卫蓁蓁听见身后传来抽气声——那女子眉心的花钿,竟与她母亲当年的样式一模一样。
"臣女贺明姝,见过陛下、皇后娘娘。"少女的声音像浸了蜜,眼角泪痣随着行礼轻颤,"听闻皇后娘娘的玉簪是前朝遗物,臣女家中倒也有支相似的。"
卫蓁蓁紧攥住凤袍。贺明姝,这名字好耳熟。她突然想起贺府账簿上的记载,贺家庶支有女,自幼养在江南,与太后母族过从甚密。
"呈上来瞧瞧。"容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翡翠匣子打开时,满殿哗然。那支玉簪同样雕着并蒂莲,却在花蕊处嵌着颗血红的宝石。卫蓁蓁摸向自己的发间,母亲的玉簪温润素白,从未有过这般艳丽的装饰。
"陛下,这簪子..."贺明姝突然踉跄,发间玉簪跌落,不偏不倚滚到卫蓁蓁脚边。萧沅的身影突然从殿外闯入,玄铁剑出鞘半寸:"小心暗器!"
剑光闪过,簪头的红宝石爆开,露出淬毒的银针。卫蓁蓁后退半步,撞进容珩张开的臂弯。皇帝龙袍上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让她想起贺府那场大火。
"拖下去。"容珩的声音冷如冰霜,"贺家余孽,竟敢在选秀大典上行刺?"贺明姝尖叫着被拖走,发间散落的珠翠在青砖上碎成齑粉。卫蓁蓁望着满地狼藉,明白这不是简单的选秀,而是太后最后的反扑。
当夜,萧沅在坤宁宫的暖阁里为她检查伤口。将军的手指裹着纱布,那是方才挡暗器时受的伤。"别碰那支簪子。"他按住她伸向妆奁的手,"我让人查过了,贺明姝根本不是贺家血脉,她是太后从暗卫营里挑的死士。"
卫蓁蓁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玉簪映着烛火,莲花瓣间的刻痕忽明忽暗。她突然想起白日里,容珩盯着贺明姝玉簪时的眼神——那不是意外,而是早有预料。
"萧沅,"她转身握住他的手,"陛下是不是...故意引蛇出洞?"将军沉默良久,从怀中掏出密报:"今晨御书房的炭火里,烧了半张太后手谕。"他展开焦黑的残片,依稀可见"玉簪"二字,"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在等太后动手。"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卫蓁蓁拉开窗幔,正见容珩的仪仗穿过月华门。皇帝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却在经过坤宁宫时,特意放缓了脚步。
三日后,新入宫的秀女们在长春宫行拜见礼。卫蓁蓁坐在主位上,看着跪在阶下的莺莺燕燕。其中一位姓沈的姑娘格外醒目,素色襦裙上只绣着几枝墨竹,发间连支银簪都无。
"臣女沈清如,见过皇后娘娘。"少女抬头时,眼中并无半分怯意,"听闻娘娘擅画蔷薇,臣女斗胆,愿以墨竹相赠。"卫蓁蓁接过画卷,宣纸上的墨竹苍劲有力,竹叶间却藏着细小的并蒂莲纹样。她心中一动,这姑娘分明知道玉簪的秘密。
"沈姑娘好手艺。"她命人赐座,余光瞥见角落里贺家旁支的姑娘们交头接耳,"只是这宫中规矩森严,往后..."
"皇后娘娘放心。"沈清如忽然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正是贺若秋带走的那枚,"贺姑娘托我转交您一句话:'玉簪现,水师动。'"
殿内骤然寂静。卫蓁蓁握紧玉佩,想起萧沅说过,江南水师的虎符残片仍下落不明。而沈清如,显然是贺若秋安插的暗桩。
当夜,容珩以商讨太子课业为由召见她。御书房里摆着新贡的雨前龙井,茶香中混着血腥气——案头还放着未批阅完的刑部密报,关于贺家余孽的审讯记录。
"沈清如是个妙人。"皇帝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她祖父曾是贤妃的幕僚,当年先帝遇刺,是沈家拼死护着贤妃逃出宫。"
卫蓁蓁捧着茶盏的手微颤。原来容珩什么都知道,从贺明姝的刺杀,到沈清如的出现,全在他的算计之中。
"陛下为何不早说?有些局,需要你亲自去破。"容珩将密报推到她面前,最上面的名字让她瞳孔骤缩——太后的贴身女官,正在秘密联络江南盐商。
窗外突然传来更鼓声。卫蓁蓁望着烛火中容珩的影子,龙纹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她终于明白,这场选秀,不过是皇帝布下的棋盘,而她,既是执棋人,也是棋子。
冬至那日,椒房殿的红罗炭烧得正旺。卫蓁蓁却在翻看沈清如送来的密信,信中提到江南漕帮异动,疑似有人在运输私盐。她刚要将信藏进妆奁暗格,却听见殿外传来嬉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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