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碎响时,陈溯的靴子先蹭到了孤儿院的断墙。
"外围清了。"裴轻舟把火把插在焦黑的梧桐树下,火星子溅在他腰间的白羽盟令牌上,"二十年前那场火没烧尽的房梁,我让人锯了。"
林九的狙击枪已经架在二楼残窗后,枪管泛着冷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布了地雷,有活物踩上——"他拇指蹭过扳机,"崩成渣。"
陈溯没应声。
他盯着墙角那丛野蔷薇,花茎缠着半片烧黑的木牌,上面"滇南慈爱院"五个字还剩"慈院"两个。
十岁那年暴雨夜,他就是蹲在这墙根,用指甲抠开松动的砖石,摸出个裹红布的木匣。
老院长举着伞站在雨里,伞骨漏风,雨水顺着他灰白的鬓角往下淌:"小溯,这是咱们的根。"
"走。"他弯腰钻进半塌的走廊,苏绾的手搭在他后背上,隔着两层粗布都能摸到她掌心的汗。
柳如烟跟在最后,腰间的断剑突然轻颤——那是她体内钥匙碎片在共鸣。
地下室的铁门锈死了。
陈溯摸出匕首往门缝里一插,"咔"的一声,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
霉味混着潮土味涌出来,苏绾掏出微型手电,光束扫过墙角那面青砖墙。
"第三块。"陈溯蹲下,食指叩了叩砖缝,"当年我数过,从左数第七块,往下数第三块。"
指尖刚用力,砖块就"咯"地陷进去半寸。
陈溯心跳漏了一拍——十年前他挖这砖时,得用石块砸半小时。
木匣裹着的红布还在,只是褪成了淡粉。
陈溯扯下红布,掌心的温度透过木纹渗进去,像触到老院长的手。
"日记。"苏绾的声音发颤。
她接过木匣时,指节都在抖,"还有...徽章?"
日记本的封皮是油布做的,边角磨得发亮。
苏绾翻到中间某页,手电光突然凝住。
陈溯凑过去,看见泛黄的纸页上写着:"钥匙实验失败,唯一成功者竟是个孩子......我必须保护他,直到他明白自己的真正身份。"
"孩子。"陈溯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七岁那年,孤儿院被烧的前一夜,老院长摸着他后颈的月牙形胎记说:"小溯,有些事,等你长大就懂了。"
"这是..."柳如烟突然捏起木匣底的铜质徽章。
徽章中央刻着星图,周围绕着九个小字——"九曜归真,星河为证"。
她的指尖刚碰到星图,腕间的印记突然发烫,皮肤下浮出淡蓝色纹路。
"咚!"
碎玻璃溅在陈溯脚边。
程远像团破布摔进来,左边脸颊肿得老高,右手臂缠着的绷带渗着血,血腥味混着地下室的霉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走!"他撑着墙爬起来,"夜渊的人追着我来的,最多十分钟——"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陈溯挡住他的去路。
程远是夜渊内部叛逃者,三天前在敦煌遗迹救过林九一命,但这不代表能信。
程远扯下染血的衣领,露出心口的刺青——半截锁链缠着星图。"当年钥匙实验的记录,我抄了三份。"他从怀里掏出张照片,照片边缘焦黑,"雷耀山不是你的仇人。"
陈溯的瞳孔缩成针尖。
照片里的雷耀山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和木匣里一样的铜徽章,怀里抱着个戴银月牙面具的男孩——那面具,和蚀月脸上的一模一样。
"他是第一个钥匙承载者。"程远的声音像砂纸磨铁片,"夜渊要的不是钥匙,是让所有承载者......"
"姐!"柳如烟突然捂住胸口。
她腕间的蓝色纹路顺着血管往脖子窜,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消毒水味,金属手术台,七个和她一般大的孩子被固定在台上,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针管,针管里的液体泛着星芒。
"我们都是试验品。"她踉跄着扶住墙,"他们给我们注射星能,说要...要让凡人变成神。"
"轰!"
爆炸声震得房梁落灰。
裴轻舟的喊声响彻废墟:"陈溯!
东南方来了三十个!
还有——"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雷耀山!"
陈溯冲出门时,月光正照在雷耀山脸上。
那根本不是张人脸——皮肤下翻涌着星能,血管像燃烧的金线,左眼是黑洞洞的窟窿,右眼却亮得刺眼,像嵌了颗将熄的恒星。
"钥匙。"雷耀山抬起手,风卷着碎石往他掌心聚,"必须回归真正的主人。"
苏绾握紧陈溯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星河九变在沸腾,星能顺着经脉窜到指尖,在月光下凝成淡金色的光刃。
程远突然扑过来,把照片塞进陈溯手里:"钥匙的秘密在...在星门最深处的碑刻......"他的话被枪声截断——一颗子弹从他后心穿出,血溅在雷耀山脚边的碎砖上。
"你们以为藏得住?"雷耀山笑了,笑声像金属摩擦,"当年顾长风(老院长本名)藏了你,现在...我亲自来取。"
他的手掌按向地面。
星能波荡开去,陈溯脚下的青石板瞬间龟裂,苏绾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柳如烟的断剑"当啷"落地。
陈溯抹了把嘴角的血。
他摸出兜里的小本子,扉页那行字被血晕开,却依然清晰——凡心不坠,星河可渡。
"来。"他把小本子塞进苏绾手里,脚尖点地跃起,星能在拳头上凝成赤金色的火焰,"我接。"
雷耀山的掌风裹着星能砸来。
陈溯迎着风冲上去,火焰与星能相撞的瞬间,他听见老院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溯,你的路,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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