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新区步行街的铁板烧在八月流火里滋滋作响,林阳用围裙角擦了擦额头的汗,玻璃柜里的珍珠奶茶在冰箱嗡鸣中泛着冷光。凌晨三点的打烊铃响时,他望着满是油垢的操作台,突然想起三天前苏芮发来的未接来电——那时他正蹲在后厨洗第两百个煎锅,手机在裤兜里震了震,被哗啦的水声吞没。
一、豆浆泡沫里的晨昏线
凌晨五点的滨海新区还浸在雾里,林阳骑着二手电动车往步行街赶,车篮里的豆浆瓶晃出白花花的泡沫。这是他在滨海新区打工的第三十七天,借住在妈妈同事空置的房子里,步行到步行街只要十分钟。老板见他把早班豆浆摊打理得有声有色,特意让他负责每天熬制十斤黄豆。石磨转动的声响混着隔壁包子铺的蒸笼气,他总在蒸汽弥漫时想起苏芮说过"豆浆要加半勺红糖才够甜",而此刻不锈钢桶里的纯白液体,连糖罐都懒得碰。
张浩的晚班交接总带着一身油烟味,他把记账本往林阳面前一推,菠萝围裙上还沾着蚵仔煎的蛋液:"稳哥,你昨晚又没回苏芮消息?她今早在微信问我'林阳是不是被铁板烧勾走了魂'。"
林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账本上的数字在晨光里跳成光斑。他想起昨天换班后,回到滨海新区的房子里,刚躺到沙发上,就接到妈妈从津南镇打来的电话,说爷爷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念叨"阳阳熬的豆浆没放糖"。妈妈特意叮嘱"爷爷恢复得好,你安心打工",等挂了电话、洗完沾满油垢的工服,手机屏幕已经黑了——苏芮的三条语音和十几个未接来电,像铁板上冷却的油星,凝在聊天界面上。
"跟她说我忙。"林阳把豆浆桶搬上摊位,蒸汽模糊了眼镜片,"我妈说爷爷每天能在院子里走两圈,让她别操心。"
可"忙"这个字,在持续的沉默里渐渐变了味。林阳开始在熬豆浆时走神,想着苏芮此刻是不是又在跟哪个调皮学生较劲,想着她发来的海边合照还设成手机壁纸,而自己已经一周没点开过那个对话框。有次熬糊了半锅豆浆,焦味呛得他咳嗽,突然发现围裙口袋里的顶针钥匙扣,金属表面已经被汗水浸得发暗。
二、听筒里的火星与冷油
矛盾爆发在某个暴雨夜。林阳刚把最后一桌客人送走,就看见手机屏幕上苏芮的名字在闪烁,背景是滨海新区步行街被雨水冲刷的霓虹灯,像一串模糊的泪滴。
"林阳你到底在干什么?"听筒里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混着远处的雷声,"四天了!你连条短信都没有,是死了还是被哪个小姑娘拐跑了?"
他靠在冰冷的不锈钢操作台上,听着电话那头压抑的哭腔。后厨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在寂静里敲出刺耳的节奏。"我在打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每天熬豆浆、洗锅、管账,从早忙到晚。我妈在津南照顾爷爷,我住在这边老妈同事的空房子里,方便上班。"
"忙?"苏芮的冷笑透过听筒刺过来,"忙到连回我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滨海新区到天津才半小时地铁,你就忙得连骗我都懒得骗了?"
林阳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工装领口还沾着昨晚的番茄酱。他想起今早五点磨豆浆时,手指被石磨划了道口子,却连创可贴都没时间贴。"苏芮,我很累,"他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我不想吵架。"
"你不想吵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罐破摔的尖锐,"是不想跟我吵,还是觉得我不值得你费口舌?林阳你说实话,是不是在那个小吃店看上别人了?"
雨点砸在遮阳棚上噼啪作响,像无数根针同时扎下来。林阳想起白天有个女大学生来买奶茶,夸他"戴围裙的样子很有烟火气",他当时只是笑了笑,转身就去擦溅到柜台的奶盖。此刻这些细节在苏芮的质问里发酵,变成尖锐的刺。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疲惫,"我太累了,没精力解释。"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下来,只有电流的滋滋声。林阳能想象苏芮此刻睁大眼睛的样子,像今年五一在秦皇岛被海浪打湿时那样惊愕。然后,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每个字都像碎冰砸在听筒上:"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
他看着窗外炸开的一道闪电,照亮了操作台上未收拾的餐具。分手这个词像颗投入滚油的水珠,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火星。"我什么时候说分手了,"他听见自己说,语气里的厌倦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真要是你想的,那就是吧。只要你高兴。"
说完这句,他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倒扣在油腻的台面上。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听筒里残留的电流声,像极了苏芮最后那声短促的抽气。
三、顶针钥匙扣与菠萝围裙
张浩找到林阳时,他正坐在滨海新区后巷的台阶上,手里攥着顶针钥匙扣,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凌晨四点的雨停了,积水里倒映着破碎的霓虹,像他和苏芮之间那些被揉碎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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