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山脉·山洞外
风雪似乎被洞内骤然爆发的森寒杀意冻结了片刻，连呼啸声都低哑下去。周显那句带着颤音的“没有恶意”在山谷中回荡，显得苍白又脆弱
洞口玄霜禁阵的光幕如水波般荡漾，苏烬鸾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她每一步都踏在坚冰上，无声无息，却仿佛踩在周显和鹤澜的心尖上。那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并未消散，反而随着她的靠近愈发凝练，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成粉末
她在距离两人百米之外停下。这个距离，对于返虚境修士而言，瞬息可至，既是安全的缓冲带，也是绝对的压制区
苏烬鸾没有说话，那双空洞却锐利的眼眸，扫过周显，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鹤澜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压力如山崩海啸。周显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他不再犹豫，动作缓慢而清晰地将手指上的枚储物戒褪下，轻轻放在脚边的雪地上
接着，腰间悬挂的几件灵光闪烁的护身玉佩、一件防御性的内甲、甚至藏在袖中的几枚威力强大的符箓，都被他一一取出，与戒指并排放下
他解下背后的长剑——那是伴随他数千年的本命飞剑“断流”，剑身嗡鸣，似有不甘，却被他强行压下，也放在了地上
鹤澜紧随其后，动作同样一丝不苟。他的佩剑、储物袋、几件法器，也迅速被卸下，堆在周显的物品旁边
师徒二人面前，很快堆起一小堆价值不菲的修行物品，做完这一切，他们挺直身体，双手垂在身侧，灵力被压制到最低点，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只为了证明那四个字——没有恶意
苏烬鸾的目光扫过那堆物品，又回到周显脸上。杀意并未消退，但那种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性的疯狂感，似乎被这极致的“坦诚”稍微按捺住了一丝
她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寒风刮过万年玄冰，冰冷、平直，没有任何起伏，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为何而来？”
周显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刻骨的愧疚：“苏师姐……为孤鸾峰之劫，为……为那域外邪魔亚波人，借我身份、盗我容貌，围攻师姐，致使师姐……致使枢慈受损，师姐受创……我周显，百死莫赎！”
他抬起头，直视着苏烬鸾那双令人心悸的空洞眼眸，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悔恨和痛苦：“我此来，非为辩解。亚波人手段诡谲莫测，瞒天过海，此乃事实。然其能成功，亦因我周显……确有私心杂念，对师姐之位……有过妄念！此乃我道心之污，无可推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浊气都呼出，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切：“我周显，甘受师姐任何惩处！抽魂炼魄，碎尸万段，绝无怨言！只求师姐……返回凌霄剑阁！阁主忧心如焚，剑阁不能没有大长老坐镇！邪神之祸迫在眉睫，剑阁需要师姐的力量！此非为我周显开脱，实乃……为剑阁存续！”
周显的话语掷地有声，在这风雪呼啸的山谷中回荡
他将自己的私心、过错、以及此刻唯一所求，都赤裸裸地剖开在苏烬鸾面前。那份沉重的愧疚和最后为剑阁的呐喊，即使是失去情感的苏烬鸾，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沉重的分量
苏烬鸾依旧沉默。风雪卷起她墨色的长发和素白的衣袂，她像一尊冰冷的玉雕。她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周显身后的鹤澜
这个年轻人，在孤鸾峰那场混乱而血腥的战斗中，给苏烬鸾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印象
她观察过，在假周显下令围攻时，鹤澜的眼中有不解，有挣扎和困惑，甚至像是看出了假周显并非真的师父
虽然最终未能改变什么，但那份试图维持理智、察觉异常的本能，在当时的疯狂氛围中，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被苏烬鸾捕捉到了
“你。”苏烬鸾的手指指向鹤澜
鹤澜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比地上的雪还白。周显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却不敢有任何阻拦
苏烬鸾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股庞大、精纯、冰冷到极致的灵力，如同无形的冰棺，瞬间将鹤澜笼罩，鹤澜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被投入了万丈冰渊，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要凝固，连思维都变得迟滞僵硬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压制，他体内的金丹疯狂运转，却如同蚍蜉撼树，连一丝涟漪都无法荡起。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股来自返虚一重天的绝对威压
“说。”苏烬鸾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比这寒玉山脉最深处的寒意更冷。她要的不是周显的剖白，而是鹤澜在绝对压制下，无法思考、无法伪装的本能反应和潜意识流露
鹤澜的嘴唇在巨大的压力下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在苏烬鸾那洞穿灵魂般的冰冷目光注视下，在合体境灵力的绝对压制下，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刻在记忆深处的事实
“师…师父…被…被替换了……”鹤澜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孤鸾峰…那个…不是…真的师父…是亚波人…是混沌的…气息…不对…眼神…不对…弟子…弟子察觉了…但…太弱…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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