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议事厅内,沈峰正凝神批阅关于墨麟城防修缮的文书。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时带着明显的焦急。
“进。”沈峰头也没抬。
门帘被小心掀开,粮官那张本就愁苦的脸此刻更是皱成了风干的橘皮。
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元…元帅!属下有罪!先前估算有误,本应该能维持五日的粮食,实际上只够四日!”
“今日过后,营中的粮草便没了……”
他猛地抬头,脸上是豁出去的惨然:“元帅!下官无能,调度失当,但…但情势实在严峻!恳请元帅早做决断!是减口粮?还是…另寻他法?”
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蚋,透着绝望。上一次墨麟城外断粮的阴影,在他心头挥散不去。
厅内死寂,沈峰缓缓搁下笔,将墨迹未干的文书被推到一旁,“狄不过他们在血狼原打劫北莽粮队,很快就会回来。你先回去,照常支应。其他不必多想。”
粮官脸色更加难看,有话卡在喉咙,斟酌再三还是说出口,“大帅,那北莽粮秣官的消息未必准确,若是扑了空……”
就在这时,府门外骤然传来一阵喧嚣!
人声、马嘶、车轮碾过冻土的辘辘声混杂在一起,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勃勃生机,瞬间冲破了帅府内压抑的死寂!
“元帅!粮到了!”
兴奋的呼喊穿透风雪,几乎同时,议事厅的门帘被一只粗壮的手臂猛地掀开!
狄不过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凛冽的寒气大步踏入,肩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元帅!”
狄不过抱拳行礼,“血狼原大捷!五万石粮,一粒不少,全押回来了!齐振英带人正在点验入库!”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粮官,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瓮声瓮气地补充:“至于北莽那两条大鱼,赫连铁树锁了琵琶骨,关进黑水牢最底层了。耶律奇那老狐狸,也关进了单间,加了两道铁栅,派了双岗盯着!”
说完,狄不过的视线再次落到粮官身上,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耐烦:“我说老钱,你怎么又在这儿哭丧?”
“嚎的动静我在门外都听到了,赶紧回粮仓,粮车都进辕门了!”
粮官钱田这才如梦初醒,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都变了调:“真…真的全到了?!谢天谢地!谢元帅神威!谢狄将军!属下…属下这就去接应齐将军!”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踉跄着朝外奔去。
看着钱田跌跌撞撞冲出去的背影,狄不过重重哼了一声,转向沈峰:“老大,这老钱,整天不是哭丧就是报忧,动摇军心!要不换……”
沈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声音沉静道,“做粮官,就是要凡事往最坏处想,时刻未雨绸缪。他今日能顶着压力来报忧,不是怯懦,是职责所在。”
“这等人,才是真正能管好粮秣、让将士们肚子不空的人。”
“你只管带兵打仗,粮仓的事,交给钱田这样的乌鸦嘴,本帅才放心。”
狄不过张了张嘴,看着沈峰不容置疑的神色,最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老大说得是。”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狄不过话锋一转,“对了,老大,耶律奇那老小子被抓的时候想要见你,您看……”
“想见我?”沈峰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先晾着,等修完栾天桥再说。”
狄不过点头:“明白!”
话音刚落,门帘再次被急促掀开。
步星带着一身铁屑和烟火气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焦灼:“老大!您快去看看吧!栾天桥的斜拉索关键锚固件,在铸造坊那边卡住了!”
“炉火烧了几遍,就是不成型!陈老栓他们快急疯了!”
沈峰眉头微蹙,没有丝毫犹豫:“走!”
铸造坊内热浪滚滚,巨大的熔炉如同咆哮的巨兽,赤红的铁水在坩埚里翻滚。
热浪炙烤着空气,弥漫着铁锈、焦炭和汗水混合的浓烈气味。
几十名工匠围着几处模具台,锤打声、号子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焦急的争论,乱成一团。
“不成!还是不成!这见鬼的‘精钢扣环’!”满头大汗的铁匠猛地将手中一柄大锤砸在地上,火星四溅。
一旁陈老栓指着一个打开的石墨模具,里面躺着一块扭曲变形、布满砂眼裂纹的暗红铁块,眼神绝望,“元帅给的尺寸、形状都照着图来了!可这玩意儿一浇铸,不是缩孔就是开裂!根本挂不住力!”
“斜拉索要是靠这玩意儿固定,谁踩上去都得填河!”
“是不是炉温不够?”一个年轻铁匠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嘶声喊道。
“放屁!老子烧铁一辈子,这炉温熔你都够了!”掌炉的老师傅脖子青筋暴起,指着炉膛里翻滚的金红色铁水怒吼。
“那…那会不会是咱们这墨麟城的铁料杂质太多…”又有人小声嘀咕。
“元帅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嘈杂的工坊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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