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段路,省城映入三人的眼帘。
巍峨,恢弘,高城深池。
城墙蜿蜒几十里,一眼望不到尽头,比张子舟上一世在西安看到的古城墙还要高、还要长。
天下四大镇,兵家必争之地,在这一刻都具象化了。
尤其是这个时候,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城内积攒的雨水,从墙上数个外伸的兽头流出,非常壮观。
巍峨耸立的玄武门下,张子舟一行人拿出府试的考引,过了盘查,踏上青石铺成的街道。
三个人面面相觑。
张子扬和傅范更多是震撼,而张子舟则是感叹。
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什么叫八街九陌,什么叫川流不息。
“走吧,咱们去德兴府会馆。”
张子舟调整了下沉甸甸的书箱,在街道上边走边看。
身后张子扬和傅范,紧张的跟在后头。
他们第一次来“大城市”,紧张是难免的,生怕自己走丢了。
会馆,是各省和经济发达的州府开在异地的场所,兼具联谊互助、商业协调、文化凝聚等多重功能。
是维系乡土认同的地方!
刚看到标志性建筑——照壁,就听到有人在高声疾呼:“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然后看到那书生气愤离开。
不用猜都知道,是被会馆的赶出来了。
饶是如此,那书生并未获得同情,大门外一群举子看都没看他,规规矩矩的排长队。
“咱们来晚了。”张子扬有些急了,“轮到咱们,怕是没住的。”
“别担心。”张子舟很自信,“你们就等着住会馆吧。”
然后,一行三人在后面排队。
还没排到一刻钟,就见一个伙计出来:“对不起,会馆已满,请举子们到别处住吧。”
什、什么。
一时间炸了锅,举子们议论纷纷,都说自己等了这么久,连会馆的门都没进。
会馆伙计压根不理他们,挥手驱赶:“都走吧,走吧,没地方就是没地方了。”
举子们垂头丧气,摇着头离开。
张子舟没走,反而上前。
会馆伙计看见,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厌恶地说道:“你谁呀?这里没地方了,去别处吧。”
“在下奉娄知府之命,来见贵馆会首。”张子舟张口就来。
会馆伙计皱眉,不太相信他的话。
张子舟放下书箱,从里面拿出导致书箱变沉的罪魁——一坛黄酒,“为了给你们买见面礼,这才迟到了。”
一看到黄酒,伙计脸色变得和善许多:“是真的啊,恕我言辞冒犯,请随我进来。”
张子舟把黄酒递给伙计,背上书箱,跟上他的脚步。
三个人走进会馆。
伙计边走,边打开瓶塞,闻了一下,上等好酒,瞬间明白了。
不能在普通客堂,去上等客堂。
于是,张子舟一行人就被伙计带到坐北朝南,紧挨着荷花池的客堂。
还让仆人奉上糕点、热茶。
“三位在这里稍等,会首一会就到。”伙计退了出去。
他刚走,张子扬和傅范就凑了过来。
“舟哥儿。”傅范惊喜的低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怎么对咱们态度变化这么大。”张子扬不解。
张子舟轻笑道:“酒是分三六九等的,而这里的人都好酒,那么什么是好酒,什么是次品一闻便知。”
“哦。”张子扬懂了,“他一闻是好酒,就知道,酒坊一定出于某种原因卖给你上等。”
张子舟竖起大拇指。
那位驿丞招待自己顶头上司的黄酒,绝对是上品。如果不是,冯公则就尝的出来。
张子舟只需要照着昨晚尝过的那种酒的味道去买,就不会错。
而且,就算他鼻子不行,还有张子扬啊。
张子扬能闻出来。
正说着话,伙计引一个衣着华贵、手拿玉球的中年胖子,来到客堂。
“这位是会首。”伙计介绍完,退了下去。
张子舟朝胖子拱了拱手。
胖子一边把玩着玉球,一边坐到主位,问道:“知府大人让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会首!”张子舟恭敬的行礼,开口就是请罪,“对不住,娄知府没有让我来找会首。”
会首面色如常:“看来是找我有别的事,说吧。”
“给我三间上房。”张子舟不卑不亢。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给你们腾出房间?”会首问。
“会馆本身就是为了乡土,我想,自己在德兴府还算有点名气,故而斗胆提出要求。”
他的话音刚落,会首立马就问:“足下尊姓大名?”
以会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眼前的少年绝对不简单。
“张子舟。”
“哦,那位府案首?”
“正是在下。”
会首一听,站起身来,步履飞快,来到张子舟的面前。
他的眼里充满了欣赏,“老弟早说嘛,我马上给你们安排,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如果只我一个人,自然是说到就到。”张子舟笑道,“可是,我还有两个同伴,就怕给您添麻烦。”
张子扬和傅范对视一眼,低下头。
会首笑道:“我可是你封神演义的忠实书迷,早给你备好了房间。看你这么重视两个同伴,那我就想办法,让伙计腾出两个房间给他们住。”
二人又对视一眼,抬起头。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张子舟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大费周章,他们一定会表面为难,实际上不安排房间。
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表现出对同伴的爱护,会首就要掂量掂量。
这是无声施压!
至于谁因此没上房,张子舟就管不着了。
“多谢!”张子舟边想边道谢,“省城不比地方,很多事以后要仰赖会首的帮助。”
会首听话听音:“这件事没问题,会馆的厨子都是当地名厨,每日负责三位的两餐。”
“如此就麻烦会首,今日之恩,改日厚报。”
“好说好说。”会首离开了。
不久,伙计过来带他们去客房,都是上等客房。
依山傍水而建,远离正殿和戏台子,相对于省城街市,安静了许多。
张子舟发现,床单被褥、蚊帐都焕然一新,显然是临时换的。
拿出一吊钱给伙计:“问你一件事,请不吝赐教。”
“您说。”伙计眉开眼笑。
“贡院的火工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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