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柱国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掌心——方才吸收青铜碎片时,那里还留着温温的灼痕。
此刻传承印在体内发烫,像有根细针正顺着任督二脉往上挑,他盯着石道深处,喉结动了动:这机关......该是等了千年。
那咱们下去?王二狗已经弯腰捡药囊,麻线编织的袋子被他攥得发皱,您看这道坎的砖纹,和您书案上《考工记》里的机关图......
李柱国突然按住他肩膀。
老医圣的掌心沉得像压了块秤砣,王二狗这才注意到师父的眉峰紧拧着,眼尾那道火场留下的疤痕泛着青白,这路不是给看热闹的人走的。他指节叩了叩石道入口处的砖面,你闻闻。
王二狗凑过去,鼻尖刚碰到砖缝,就被一股浓烈的苦杏仁味呛得直咳嗽:是乌头汁!他猛地抬头,有人在砖上涂了毒药?
不是毒药。李柱国蹲下身,指尖沾了点砖面暗褐色的痕迹,凑到鼻尖轻嗅,是陈年的蟾酥混合斑蝥,见血封喉。他抬眼时目光如刃,这机关的第一重考验,是——知道危险在哪,才不会踩上去。
王二狗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他想起上个月跟师父去救坠崖的樵夫,师父也是这样,先蹲在崖边看半炷香,才说左边第三块石头能踩。
此刻石道里的青砖每一块都刻着歪歪扭扭的篆字,有的是寸口脉浮,有的是尺部沉迟,还有些被苔藓盖住了大半,只露出二字。
这些是......王二狗踮脚去看最近的一块砖,《难经》里的诊脉要诀?
比《难经》早三百年。李柱国已经迈出第一步。
他的布鞋尖刚碰到刻着心脉如钩的砖面,整座石道突然震颤起来,头顶的石缝里簌簌往下掉土渣。
王二狗吓得赶紧去扶师父胳膊,却见李柱国嘴角勾起半分笑意:记着,每走一步,都要念出砖上的字。
错一个字,或者漏一个字......
话音未落,他们脚边一块刻着肝脉弦长的砖突然陷下去三寸,下方地弹出一排青铜刺,寒光映得王二狗头皮发麻。
他慌忙低头看自己方才想踩的位置——那里刻着肾脉石坚,被他漏看了。
师父!王二狗声音发颤,这、这是要背医经才能走?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叫医道传人李柱国又往前一步,这次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念:脾脉缓......和。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头顶的土渣突然停了,石道两侧的壁灯两声燃起幽蓝火焰。
王二狗这才发现,原来每念对一句,壁灯就会多亮一盏,像有人在黑暗里递来引路的火折子。
少年的额头很快沁出薄汗。
他盯着脚下的砖,一边跟着师父念肺脉浮涩,一边用鞋底在砖面轻轻蹭——这是他跟师父学的,先确认砖面有没有松动,再把全身重量压上去。
有块砖刻着少阳脉小,他念到字时舌尖打了个转,脚底下的砖立刻发出的轻响,吓得他赶紧补了句少阳脉小而弦,那声音才消下去。
好小子。李柱国回头看他,眼角的皱纹里浮着点笑意,当年程高过这关时,踩断了三块砖,扎了满脚刺。
王二狗刚要咧嘴笑,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脚底。
他低头一瞧,砖缝里卡着半截锈针,针尾还缠着已经发黑的丝线。
李柱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喉结动了动:是前人留下的。他蹲下身,用银针挑出那截断针,走这条路的,未必都能走到头。
石道越走越陡,王二狗的后背早被冷汗浸透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撞在师父背上——李柱国停住了。
眼前是一扇青石门,门楣上四个大字被千年湿气浸得发绿,却仍能辨出医道归元的笔锋。
门两侧各刻着一幅图:左边是伏羲持针,右边是神农尝草,连草叶上的叶脉都清晰得能数。
李柱国将掌心按在石门中央。
传承印在体内翻涌,他能清晰感觉到青铜纹路顺着血管爬向指尖,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门后转动机关。一声,石门裂开半尺缝隙,霉味混着更浓的药香涌出来。
师父,里面有光!王二狗踮脚往门缝里瞧,却只看见一片漆黑,不对,是......是针?
李柱国没说话。
他望着门内漂浮的黑点——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黑点,是无数银针,细如牛毛,却泛着幽微的光,像撒在黑绸上的星子。
更深处有团阴影,影中似乎立着个人,可等他再看时,那影子又不见了。
师父?王二狗拽了拽他袖子,您怎么了?
我听见......李柱国的声音突然哑了。
他想起方才在丹炉前看到的幻象,那个在青竹庐前教针的白袍老者,此刻似乎正贴着他耳朵说话,欢迎来到......真正的医冢。
石门完全打开的瞬间,最前排的银针突然地振鸣起来。
王二狗下意识去摸腰间的针囊,却触到李柱国按上来的手——老医圣的掌心滚烫,像握着块刚出炉的药石。
跟着我。李柱国迈步走进门内,青布衫角扫过第一枚银针,记住,这里的每根针,都是前人的骨血。
王二狗深吸一口气,跟上。
他看见师父的影子被银针的光切成碎片,又在黑暗里重新拼合。
而门内最深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像沉睡千年的古兽,终于等到了叩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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